袁世凯没有听从各方劝阻,更不顾及天下人反对,终于于1915年12月12日申令承认帝位,13日在中南海居仁堂接受百官朝贺,预定于1916年元旦登基。

中国又出现了皇帝--洪宪。徐世昌病了。

徐世昌已经许多天不进政事堂理事了。他对外说自己患了一种很讨厌的病:全身不适,疲倦无力,每日傍晚和入夜便发低热,睡倒床上出汗,有时衣服浸湿,并有衰竭感,近日加重了,出现咳嗽不止。还咯粘液痰。昨天早晨,一阵咳嗽之后,咯出的痰中还夹带血丝,请医生看看,说他是患了肺结核病。

徐世昌患了肺病,他便给袁世凯递了一份辞呈,说明病情,"请准去职治疗。"

袁世凯正是用人之际,徐世昌又同他关系不一般,他哪能让他走。于是,派大员去探病,同时退回了"辞呈",告诉他"好好休息,安心治病"。

袁世凯挽留徐世昌的事,儿子袁克定知道了。许多日子以来,袁克定正因为徐不支持帝制而有点恼恨他,便匆匆走到老爹面前,说:"大爷,徐伯既然已经决心愿为清室逸臣,你就成全他吧,何必强人所难!"

袁世凯瞪了儿子一眼,本想大声斥他几句,"你懂个屁!"可却没有出口,只挥挥手让他去了。袁世凯明白,争得徐世昌支持他的帝制,且能为帝制效力,等于征服了千军万马!能有徐世昌这个抵得上千军万马的人为他效力,他的帝位才能坐牢!

就在袁世凯极力挽留徐世昌的时候,京城忽然谣言四起,说"段祺瑞将举起义旗,讨伐帝制。"还说,"为段氏主谋的,便是袁世凯的宰相徐世昌!"袁世凯不相信这个谣言,"段芝泉(段祺瑞号芝泉)、徐菊人是我多年知心,他们怎么会起来反我呢?果有意见,他们是会善意地面谈的。"然而,他又想:"传言不无道理,中南海居仁堂百官朝贺时,不光徐世昌不到,段祺瑞也未到。段祺瑞不来朝贺,说明他不承认、不支持帝制,不支持就要反对。反对--举兵讨伐......"袁世凯有些心惊了:"假若段、徐合谋反我,比什么敌人都厉害,我肯定斗不过他们。再说,自己人反对我,防不胜防,我不能坐以待毙,我要......"要怎么样?他一时竞想不出对策。无论段祺瑞还是徐世昌,他们都是袁世凯多年来最亲信的人,素来言听计从,唯独在帝制问题上,这两个人都是极端反对的。袁世凯征求过段祺瑞的意见,段祺瑞不仅不表示赞同,连陆军部的班也不去上了,索性躲了起来;袁世凯把徐世昌找到面前,问他"知道外间(对帝制)传言吗?"徐世昌明明知道,却再三摇头。袁世凯颇为动怒地说:"外间宣传日久,你哪能不知道呢?"徐世昌也不示弱,大声反驳:"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袁世凯再让儿子去试探,他竞说了句"听诸君好自为之"的话,现在好,要养病辞官不干了。袁世凯猛然觉得"段徐联合反帝制"的谣言并非空穴来风。他心跳了,害怕了,"不能让老虎躺在身边!"袁世凯终于答应了徐世昌"病辞",并派专人前往慰籍,传过话说:"菊人兄就在天津养病吧,一来是我有事可以请教,二来也免得为党人暗算。"

徐世昌离开政事堂了,他亲笔题的《后乐堂》匾额并没有带走。

不过,他没有听袁世凯的规劝回天津,而只是回到座落在东四五条铁匠营自己的北京家中。

袁世凯成为中华帝国的皇帝了,改年号元"洪宪"。这一年,袁世凯58岁。

黄袍加身的袁世凯,春风得意,昏昏然然,成为称孤道寡的真龙天子。昏然了几天之后,忽然对徐世昌这个旧友又怀念起来。相交已久,相助极大,自己成了九五之尊,朋友这个位置怎么安排呢?让他做"洪宪"的官,他肯定不干;让他做"洪宪"的臣民,袁世凯又觉说不过去。闷坐居仁堂好久,总觉得应该给这位"布衣昆弟"点什么冠戴才好,要不,人家不是会说他太负义了吗?给什么呢?思来想去,决定将徐世昌和其他三位"两朝元老"赵尔巽、李经义和张謇并封为"嵩山四友"。这是一份什么样的待遇?各有说法:袁世凯在加封的申令上说:"自古创业之主,类皆眷怀放旧,略分言情。布衣昆季之欢,太只客星之奏",似乎表明是"其喻予怀"的。赵、李、张三人则默不作声,但也不领封,更不"谢恩";徐世昌十分冷漠地对他人说:"所谓嵩山四友,即永不叙用之意。"所以,他也推谢了。大约是袁世凯觉得"赏赐"低了,对不起朋友,加封申令之后,又由政事堂颁布优礼诸条,免"嵩山四友"称臣跪拜;赏乘期舆,至内宫换乘肩舆;皇帝临朝时,四友在勤政等殿,得设矮几以坐;每人给年薪金两万元;赏各种朝服,等等。徐世昌一切都淡然,推谢不变,回到铁匠营家中,便自题"谈风月馆"一匾,悬于书斋,下决心闲赋,不问政治。

徐世昌的东四五条铁匠营私宅,是唐绍仪以重价购置,并进行了华丽装饰之后赠送给徐世昌的,是为了报答这位东三省总督任上"关照"他这位巡抚的酬谢,也是为向这位盟兄献殷勤的表示,这是一座属于上等式的北京四合院。徐世昌挂出了"谈风月馆"的匾额即是向世人告诫:我这里只谈风花雪月了,志同者欢迎,恕不接待政客!

徐世昌历来以"文人"自居,功名之外,素以诗文风雅为点缀。他的字写得还可以,最早作馆阁书体,中年写苏黄,平生最厌碑文体,从不临摹;想习画,却一直不入门。他很喜欢置磁藏砚,尤喜收藏端砚,之外,还常常和友人一起吟诗著文,有一大群诗文朋友。说起徐氏的学问,仔细品来,却也平平。时人评他,只学了点俗学,对于正儿八经的儒文却研究不深,少年时只学了点八比试帖小楷,很少习学律赋,只能写些四六排偶,为贺吊笺启,后来人了翰林院,才开始读研点古近礼诗。他有一位所谓的诗友叫徐花农,杭州人。曾对人谈起徐的诗文,只用了五个字:"拙俗不足道"。他在翰林院将近十年,绝无文诗誉乡人。当时的人把翰林院的编修分列为八红八黑(红者有才学之士,黑者是拙俗之辈),徐世昌则是八黑之一。到奉天做了总督,章疏文牍也都是僚属所稿,偶尔与文友和诗对联,大多是庸浅仅能谐韵。

徐世昌在自己的"谈风月馆"没有等到文友来同他谈风说月,第一个来访的,却是武将之首的段祺瑞。段祺瑞微服简从,叩开铁匠营徐宅大门时,竟被内侍阻拦;徐世昌不得已出迎时,却不认识了。"芝泉,你怎么这个模样了?"

段祺瑞说:"菊帅印象中的芝泉是个武夫。现在,无兵领了,成了平民百姓,连故人也不相识了。"

二人相对笑了。

徐世昌和段祺瑞,是被时人称为袁世凯的"文武膀臂"的。但是,帝制议起,这两个人都和袁离心离德了:段祺瑞放着陆军部总长不干,到西山"休息"了,徐世昌以"肺病"辞退了国务卿,现在,这两个人都算"在野"了。大约是出于"灵犀相通",在野的陆军总长才匆匆赶来拜访在野的政事堂国务卿。二人对座,香茶应酬,似乎都有许多话要说,但却又都不开口--比徐世昌小了整整十岁的段祺瑞,自从1896年被袁世凯从北洋军械局调到天津小站新建陆军任炮队统带兼随营学堂监督起,就跟袁世凯结下了生死之缘,并且随着袁的"水涨"在"船高",被称为袁世凯手下龙虎狗"三杰"中"虎"杰的。袁保举了他,他为袁立下过汗马功劳,远的不说,武昌之义以后,他就为袁的复出、夺位立了奇功。武昌首义,他被朝廷从江苏江浦江北提督加侍郎任上调回北京,任第二军军统、署湖广总督兼任第一军军统又兼领湖北前线各军,让他去平息"武昌之乱"。可他,为了袁世凯的复出,就是按兵不动,这就为袁取得内阁总理大臣立了功劳;1912年1月,又是段祺瑞领衔率北洋四十二名将领联名电请清室退位,实行共和,又为袁夺总统大位立了功劳;袁世凯在镇压"二次革命"中,又是段祺瑞为他打了先锋,袁世凯没有忘了他,"二次革命"之后,便让他署理湖北都督兼领河南都督;1914年6月又授于将军府建威上将军兼管将军府事务。此刻,袁世凯梦般地醒悟了,觉得段军权太大了,他将无法控制,于是,将军府之外,袁世凯又成立一个以自己为首的"海陆军大元帅统率办事处",把陆军大权收到自己手中。段祺瑞失宠了,他只是袁氏"海陆军大元帅统率办事处"的一个办事员,他心里凉了。袁世凯大肆活动帝制,使军权旁落的段祺瑞十分反感,因而,便借故"有病"不理军事,其境况,和徐世昌有极其相似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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