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流民入城的队伍之中,有两个并不起眼的人,其中一人将另一人背在肩上。他们混进长安城后,便离开了流民的大队伍,直奔宗卿师李守府上,用力捶门。老仆人袁九开门一看,原来是两个流民,拿棒来打,边打边叱道:“滚。”那人迎棒而跪,泪如泉涌,大叫道:“九叔,别打了,是我,袁安呀。”

袁九定睛端详,果然是自己的侄子袁安,大惊,连忙让进,又问背上背的是谁。袁安并不回答,只是大声催促,赶紧带我去见老爷。

袁九见袁安从故乡宛城千里而来,必是有要紧之事,不敢怠慢,立即将袁安领入。袁安见到老爷李守,放下背上之人,叩头流血。

李守身长九尺,合今两米零九,高大威猛,容貌绝异,居家如宫廷,最为看重礼节。李守坦然接受着袁安的跪拜,又见袁安背来的那人瘫软在地,头戴罩帽,看不清面目,便问是谁。

袁安答道:“是李季少爷。”

李季,乃是李通从兄之子,李守的侄孙。李守闻言大怒,道:“大胆李季,见了老夫,为何不行礼?”

袁安大哭道:“老爷可怪不得李季少爷。”

李守怒目而视,道:“见尊者而无礼节,为何怪不得?”

袁安道:“因为……李季少爷已经死了。”说完伏地痛哭,不能自胜。

李守大惊,急忙近前,揭开罩帽,果然是李季,都不用试鼻息,仅看其形状,便知已死去多时。李守大为伤感,黯然问道:“几时死的?”

袁安道:“五天前。”

“这么说,你是一路背尸背到长安来的?”

袁安木然地点点头,他平静地叙述着,仿佛在诉说别人的故事:他和李季一起从宛城出发,走到半途,李季得了急病,不可医治,转眼便死。他一时间也没了主意,本想把李季带回宛城安葬,但此行是特地要给老爷报信,十万火急,耽搁不得,必须要尽快赶到长安。本想先就地草草掩埋,又怕被流民或野兽吃去,留不了全尸。这才将李季背来长安,等报完信,再用车运回宛城,体面下葬。

李守老眼含泪,欷歔良久,赞道:“好个袁安,真义仆也。这一路行来,该是怎样的辛苦!”

袁安道:“不觉苦,只要把信带到,死已足矣。”

李守道:“什么信这般紧急?”

袁安于是将李通起兵造反的计划详述一遍,又道:“请老爷早作逃亡打算。”

李守闻言大恨,好你个李通,也不同我商量一声,就自作主张,擅自准备起兵谋反,你这不是把老子往死路上逼吗?李守转念再一想,又觉出了自己的咎由自取,是他告诉了李通那句“刘氏复兴、李氏为辅”之谶,而李通这孩子,居然也就信了,既信之,则行之,“吾爱吾父,吾更爱真理”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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