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众人便从开河站出发,顺着运河一路北上。由于这次要勘寻河道水源,沿途蔺芳不时停下来,观测水文,丈量地势,然后又标注到随身携带的地图当中,这一路下来走得速度极慢。直到三天之后,大家才走到安山闸一带。蔺芳这一路行来,泉流倒是找到几个,但都不算大,至于适合建引水渠的通路更是一条也没找到。如今路途过半,他的心情也是越来越沉重。就是一开始颇为乐观的瞻基,此时也有些担心起来。

到安山闸附近时已近傍晚,蔺芳看看天色,道:“今天是不成了,还是找个客栈投宿,明天再上堤吧!”

瞻基笑道:“这荒郊野林的,哪有什么客栈?前面就有个村子,还是进去找个体面人家寄宿一晚吧!”这几日一行人都是在土人家中寄宿,因他们几个正主都是儒生打扮,不像强人,又舍得给钱,故人家都招待得十分殷勤,虽不如旅舍舒适,但也没遭什么罪。

不过这次却有些麻烦。站在村口看,眼前这村落应有百十来户人家,但一进去才发现,里头竟有将近一半的房子大门紧锁。瞻基一行本想找个大户投宿,但把村子逛了一圈,却都只是平矮的土砖房。这一下众人犯了难:若赶到寿张县城,等赶到恐怕都已经关城门了;但在这里暂歇,就算找到人家愿意留宿,可这种四处漏风的土砖房也实在太不堪了些。好在瞻基还算洒脱,当即道:“也罢,咱们前两日住的都是地主乡绅的砖房,今天便找个真正的农家寄宿,过过升斗小民的日子!”

李谦和两个护卫人微言轻,这种事轮不到他们插口;蔺芳一直是风里来雨里去,所以也无所谓;唯有金纯出身富贵人家,又是堂堂三品大员,平日饮食起居十分讲究,这几天跟着瞻基东奔西跑,已经把他折磨得够呛,今天走了一整天路,想着要在这种不堪入目的土砖房里住,不禁暗暗皱眉。不过瞻基已发了话,何况他这个金枝玉叶都不在乎,金纯就是有天大的不乐意也只能烂进肚子里,遂对瞻基道:“方才进村时,我见有一户人家门口还算洁净,房子上的茅草也是新的,咱们便去那投宿如何?”

“甚好!”瞻基笑着应了一句,随即众人又往回走。在离村口还有约莫三丈远处,果然见到一座土砖房,虽然外表看上去有些破败,但却不像其他房子那样脏兮兮,院里的小坝子也收拾得颇为整洁。瞻基扬起马鞭,隔着矮墙指向里头房门道:“就是它了,李谦,去叫门!”

院子的木门没有上锁,李谦直接进入院内,瞻基等人都在院门外候着,不一会,里头传来一个惊讶的叫声:“怎么是你们?”

瞻基循声向内一望,不由得也是一愣——站在屋门口的不是别人,竟正是三天前他们在同归客栈遇见的那个唱戏少女!

“这可真是巧了!”稍微的错愕后,瞻基立刻反应过来,随即走进院内,笑着对少女微微一揖道:“满堂娇姐姐,咱们又见面了!”

少女这时也回过神来。她见瞻基等人一脸风尘,顿有些明白,遂道:“你们这是要借宿吗?”

“正是!”瞻基点了点头,又道,“天色已晚,我等无处栖身,不知姐姐可否容我们在贵宅歇息一宿?”

“何必这么文绉绉的?俺这破房子也称得贵宅?”少女莞尔一笑,又落落大方地道,“你是俺的恩公,住一晚怎会不成?”

“恩公?”这个称呼让瞻基有些意外:就在三天前,少女还视自己若仇人,不想才这么几天,就变成了恩公!

这时,少女的姥爷也走了出来,见是瞻基,也吃了一惊,忙作揖道:“原来是恩公来了!您能借宿,那是俺三生有幸!”说着又数落少女道,“怎么让恩公在外头坐着?赶紧请恩公进屋!”

少女这才想起瞻基还站在门外,当即脸色一红,随即侧身一让,瞻基笑着走进屋子,道:“满堂娇姐姐住这里?你不唱戏了吗?还有,我怎么着就成你恩公了?”

少女一边忙着收拾屋子,一边回道:“你这人怎就这多要问的?这里就是俺家,俺现在也不唱戏了,这恩公……”这时少女的脸突然微微一红,扭过头不肯再说了。

瞻基正自纳闷,老汉已经跟了进来,搬来几张凳子让瞻基几个坐了,笑着解释道:“那日撞见恩公时,俺们正商量着她嫁人的事。当时那个戏班班主的儿子看中了俺家赛儿,想娶她过门。俺们不愿与他们结亲,但又怕开罪了班主,把我们撵出来,往后衣食没了着落。正没奈何间,便遇着恩公,赏下一百两宝钞,这才有了底气。当晚俺们便辞了戏班,回来置两亩薄田,安安生生过日子。却不想刚安顿下来,便就又遇得恩公!”

瞻基这才有些明白。唱戏在明代是下九流的营生,戏子们籍属乐户,归于贱民之列,地位十分低下。这对老小虽然跟着唱了两年戏,但论身份仍是农户。一旦少女嫁入乐户,那终身都将受人歧视,就是子孙也别想再抬起头来。想通这一层,瞻基遂哈哈一笑道:“如此说来,我倒是不经意间做了件好事!不错,农耕乃国之本,务农才是正道!唱戏终究不是正经活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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