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往事

作者:冉平

锁尔罕赤剌没有离开乞颜部。他本来也不想走。他知道,对于乱麻一样的百姓来说,没人在乎他走还是不走。谁的马都要钉掌,就像人总要穿靴,不然就没法走路。给谁的马钉掌不一样呢?他的妻子早死了,给他留下一对儿女,赤老温与合答安,他要把他们照应好。他会打铁,会木工,还会做皮匠活儿,这些手艺他都要教给赤老温,将来与他的妹妹做份嫁妆,也为自己养老。这就是他心里想的,一直没变过。所以,当那天晚上搜捕回来,发现铁木真躲在他家的帐篷里。他生气了,对铁木真说道:“我才刚放了你,你如何又跑到我家来?”

铁木真说:“我是循着赤老温打蹄铁的声音找来的。”

他说:“你这是害我啊,我若收留了你,不等于亲手灭了我自家的灶火么?你活不成,我也活不成。”

当时铁木真的就脸红了,对他说:“我以为你要救我来着,若不是,我就走。你放心,我要是被捉了,不提你的名就是了。”

说完了,他果真低了头往门外走,可是赤老温坐在门坎上堵着,不肯挪开。合答安拽住铁木真的衣服,对她父亲说道:“天上的雀落在草丛里,地上的草也懂得庇护它,我们的命虽贫贱,也强过那草皮。都是地上行走的人,如何咱们救不了他?你看他被人追得可怜,身上没穿的,嘴里没吃的,咱们能把他从自家门里赶出去么?”

锁尔罕赤剌就对赤老温说:“还不快拿把錾子来,堵在门口做什么?”

赤老温懂得了他的意思,拿来铁錾和锤子,替铁木真开了枷,又照他所说,再原样装好,让合答安远远地丢了去。紧忙着,眼看天就亮了,泰赤兀人果然一家一家搜寻过来,按照父亲的吩咐,合答安把铁木真藏在装羊毛的车里,外面又用羊毛塞满。铁木真不言语,听由他们摆布。

弄完了,锁尔罕赤剌叫儿子继续敲打马蹄铁。泰赤兀人过来,任他们去搜。泰赤兀人里里外外都搜遍了,有人去掏羊毛车,羊毛塞得紧,掏起来也费劲。他在一边嘿嘿地笑,说你们这些人也不想想,这么热的天,那羊毛车里能藏人么?就算有人,早也捂死了。那些人被他笑得没趣,撇下羊毛车走了。直到泰赤兀人走远,他才让女儿合答安去掏羊毛车,赶快把铁木真拽出来。可是晚了,铁木真脸色死白,浑身汗透,如水洗了一般,口鼻间已经没有了气息。

合答安一见,不禁放声大哭。

是谁?谁在叫喊我的名字,还哭?那声音他一点不熟悉,既年轻又陌生,是女人的声音。她这么悲伤,这么不管不顾地哭,这是我的什么人呢?她难过得要命,就像我已经死了。或者正在死。不错,这时他的身体像一缕轻烟,正朝前飘移,再往前就是另一个世界了,那扇门已经为他敞开,吸引着他去。他没拒绝,也不恐惧。只是身后的哭声太奇怪,没完没了,使他忍不住回过头来,想看看到底是谁。尽管他不了解她的悲痛,可他知道,一个人为你这样哭泣肯定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这是他从未经历过的,不能不回来看看。

所以铁木真醒了。他睁开眼,看见一张涂满泪水的脸,是合答安,锁尔罕赤剌的女儿。锁尔罕赤剌在往他的嘴里吹气,她趴在他身上哭,见他醒了过来,一点也不难为情。她继续抽泣着,一时停不下来。她不放心,还叫铁木真的名字,铁木真就答应。听见他的声音,她笑了,给他端来一盅酸马奶,把泪水都抹在了手背上。

一直到晚上,铁木真才恢复了精神,他得赶快走。可他怎么走呢?锁尔罕赤剌来了,他左手牵着两匹光背马,右手拿了一张弓、两支箭。他对铁木真说:“我给你一匹不生驹的白口母马,一匹秃尾子马,你别嫌不好。不是我舍不得快马给你,只是防备你与人争斗,你若与人争斗,必被人追上,你懂我的意思么?我这马虽然跑不快,却是能走长路的。但我没给你备马鞍,我没给你备马鞍不是我舍不得,是怕别人认出马的主人。就算你被捉住了,就说马是偷来的。你看我没给你带火镰,不是我舍不得,我怕你路上生火,让人看见。这里有一张弓,还有两支箭,为什么不多给你些呢?不是我舍不得,是怕你路上争强好斗。两支箭做防身够用了。我让合答安煮了一只羊羔,装了一壶马奶,给你路上省着吃。现在天刚黑透,你赶快走吧。”

铁木真爬上马背,头也没回。

本想道谢的,但他找不出合适的言语。道谢容易,只是太轻了,没有一种言语能配得上他们为他做的事,不如不说。另外,他深懂锁尔罕赤剌此刻的心情:等着听他说两句好话,还不如看他早点消失。不是锁尔罕赤剌这人胆小,相反,在他刚才的言语里面,铁木真看到了一个男人应有的谨慎。

铁木真去了

逆着斡嫩河踏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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