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野的女皇

作者:杨友今

武则天以为他们忠于职守,更加宠信,尤其赏识来俊臣的奇巧发明,而忽略了他们的蛇蝎心肠和豺狼行径。在恐怖政治下生活的官员,杯弓蛇影,胆颤心惊,深恐无辜受指控,或招酷吏暗算。他们在离家上朝时,往往先要和家人说番诀别的话。到了朝廷,除公事以外,绝不讲一句私话,生怕出纰漏,生怕有人告密。彼此猜疑,精神状态接近了窒息而崩溃的边缘。徐敬业的小弟徐敬真从流放地潜逃出来,在定州河北定县被捕获,送到了洛阳。

酷吏们欣喜若狂,又一次搬出了他们的《罗织经》。徐敬真受徐敬业的牵连,被流放到了岭南的绣州〔广西桂平县〕、他逃亡回来,打算投奔东突厥。从岭南到最北边的突厥,要贯穿南北大陆,本人又是流放的逃亡犯,其难度可想而知,可见他的决心下得多么的大。那时突厥不断侵犯北疆,与唐军经常发生局部战争。他们想得到中国的政治、经济、军事、外交等各方面的情报,又想学习高度发达的中原文化,因此很欢迎唐朝官吏投降,待以上宾礼。徐敬真逃出岭南,决计先潜入洛阳。从岭南到洛阳,约五千五百里路程。虽有舟楫、马匹可乘,但他一般只能避开大道翻山越岭,渡河涉水。除了时时防人耳目外,还要防止野兽的袭击。如果沿途没有寺庙,或找不到借宿处,就只得露宿野外。经过一年时间的艰苦而危险的长途跋涉,徐敬真终于抵达洛阳。他偷偷摸到了交情甚厚的洛阳令张嗣明家里,求他支助。张嗣明又邀了他的朋友洛州司马弓嗣业,一起商讨。两个人凑足了一笔逃亡费用和必需生活品,送走了他。徐敬真继续北上到定州,被人识破。张嗣明和弓嗣业以隐藏逃亡者的罪名被拘捕归案。弓嗣业上吊自尽。张嗣明和徐敬真想赌一赌运气,死里求生,不约而同地提出了相同的请求:“我很熟悉山川地理,想用这些知识为国家做些事,将功折罪,恳请饶我一死。”

“去你的,谁稀罕你的地理知识,那能当饭吃?嘿嘿,我们要的是口供。”

酷吏们嘲弄了罪犯一番,然后按照既定程序办案。他们拿出一张写上了王公大臣名字的纸,叫罪犯对这些人检举揭发,立功赎罪。张嗣明在酷吏的威胁和暗示下,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转,咬着牙,诬告内史中书令张光辅说:“在接受诏命讨伐越王贞时,张相国事先暗中私议图谶和观测天象变异,占卜成败得失,可见他在朝廷与叛逆者之间,脚踩两口奶”

“改不改口供?”酷吏心中窃喜,表面上装作慎重的样子。

“不改。”

“真不真实?”

酷吏又故意问。

“真实。”

“算你立了功。”

酷吏脸上浮起一缕邪恶和得意的笑纹,“来人,把张嗣明带下去!”据《史记龟策列传》记载,图谶是方丈或巫师制作的一种隐语或预言之类,作为对未来人事或个人运命的凶吉验符或征兆,迷惑了不少的人,带来了不少弊端。汉武帝和隋文帝等屡禁不止。唐朝也列入国禁。张光辅触犯了国法,尤其心怀不轨更为武则天所不容。张光辅和徐敬真、张嗣明一起,被押赴刑场斩首。倘若死囚嘴里没有含枚,张光辅与张嗣明难免一场对吵,甚而至于恶骂。受徐敬真的连累,朝野被叛死刑和流放的人数以百计。其中就有秋官刑部尚书张楚金、凤阁侍郎元万顷、新任洛阳令魏元忠和陕州河南陕县刺史郭正一等。徐敬真明知难逃一死,便一口咬定他不满和有仇恨的人与徐敬业曾经串通过。酷吏对其诬告却不辨真假,统统打了收条。张楚金是秋官总头目,仅凭死囚犯徐敬真一句话,便将他逮捕归案。这件事至少可以看出三层意思:一、恐怖政治巳经达到了疯狂的程度二、新兴的秋官势力,即酷吏在刑部明显占优势三、刑部坐第二把交椅的秋官侍郎周兴,很可能在背后玩了花招,同时也充分暴露了他的野心,想坐上第一把交椅。魏元忠是镇压徐敬业之乱的得力干将,徐敬真无疑对他怀有刻骨的仇恨。当一干死囚被押进刑场,即将行刑时,陆承恩快马急驰而来,扬声髙喊着:“圣旨下,刀下留人!”喊声穿街过市,一直传到刑场。刽子手停下刀来,刑吏、狱卒,以及围观的百姓,一齐扭头朝呼叫的方向望去。陆承恩赶到刑场,迅疾跳下马,喘咻咻地宣布了武则天的圣谕:“圣旨下,张楚金、元万顷、郭正一和魏元忠,赦免死罪,改判流刑。”

沉甸甸的灰暗的浓云,像海潮般激荡翻滚,从四方向中天涌流。乌云愈聚愈多,愈压愈低,一层盖一层地向刑场直压下来。它飞驰急倾的速度,使人看了就要头晕欲倒,仿佛天宇就要坍塌下来一样。圣旨下来后,一阵狂风刮过去,转瞬间,那黑云的边缘镶上了白云,渐渐稀薄,渐渐散开,磁青色的晴空从密云中露出脸来了。白色羽毛状的浮云,随风飘荡,轻盈如绢,柔和似絮,缓缓地变幻着,千姿万态,捉摸不定。酷吏从四名囚犯口中取下了“枚”,松开绑。张楚金、元万顷和郭正一三人,都已年过半百,却兴奋得像小孩子一样狂跑狂跳,笑了又哭,哭了又笑。他们有如癫狂般的行为感染了周围的人,都为这料想不到的特赦喝起彩来。狂欢的骚动中,魏元忠却脸上毫无表情,恍若一尊雕塑坐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他的令人不解的无动于衷的冷静,又把大家给弄迷糊了,目光一下子集中到了他的身上。一位好心的刑吏以为他没有听清陆承恩的话,凑到他跟前喊着说:“喂,你已经特赦免去了死罪,还坐着不动干吗?”

“等圣旨呀!”魏元忠扬起眉毛,一本正经地说,“这样的大事,仅凭一句话怎么行呢?”

陆承恩快步走过来,端肃仪容,展开圣旨,喊道:“魏元忠接旨!”

“臣魏元忠恭接圣旨。”

魏元忠稳稳当当地站立起来,掸掸身上的尘土,扯扯衣襟,跪倒在地,平心静气地听着陆承恩念了一遍圣旨。在场的人无不为他的有礼有节的平静和沉着所触动,有的叹气,有的点头,有的鼓掌,有的交头接耳,还有的流出了眼泪。人们这时候的心情格外复杂,有的对无辜的囚犯深表同情,有的对太后出尔反尔的作法觉得不可理解,有的把责任全部推到了酷吏身上,有的却因为少看了一场血喷三尺的最富刺激性的“表演”而感到遗憾,以致悄悄地争论起来:“到了这时候,还特赦什么,何必让我们扫兴!”

“嗨,这又不是看把戏,人死不能复生嘞。”

“他死不死与我有什么相干!这些狗官,平时趾高气扬,作威作福,没有几个好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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