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血地

作者:冯飞

在大清国与法兰西的外交谈判中,法兰西驻华公使哥士耆,始终坚持要大清国就教案一事,向上帝和伟大的法兰西“谢罪”。而照哥士耆的解释,这谢罪的方式只有一条:田兴恕必须“以命偿命”!

然而,法方的这一要求,遭到了慈禧太后和恭亲王奕的坚决抵制——在处死田兴恕的问题上,他们两叔嫂都异常的固执。

大清国与法兰西的外交谈判,至此陷入僵局。

与此同时,赵国澍、戴鹿芝这两位“贵阳教案”的当事人,同样以有罪之身,在血雨腥风中受到了苦苦煎熬。他们都希望在结案的时候,自己能够立功赎罪。然而,赵国澍、戴鹿芝未能等到结案的那一天——同治二年四月二十九日,赵国澍在白泥徐家堰中伏战死,享年三十七岁。

同治二年九月初七日,黄号军攻打开州,戴鹿芝自杀身亡。享年四十四岁!

戴鹿芝的死,实乃冤天枉地,鬼使神差!

却说,咸丰十年六月,在大雾弥漫的乐旺河畔,何德胜主动与戴鹿芝定下了那个“君子协议”。果然,在这之后的整整三年中,何、戴两军相安无事;开州城中宛如和平岁月。即使有时,调防的义军不得不借道从城边路过,那军纪也格外严明。风中,雨中,成千上万的黄号军将士络绎不绝,埋头赶路,从不越界进城骚扰。而城楼上的绿营、团练也投桃报李与之礼尚往来。他们各自抱着枪杆子,三五成群地打麻将,抽叶子烟,哼小曲,和大路上川流不息的黄号军队伍遥遥相望。如此,州邑兵事敛踪,百姓赖以修养生息!

智勇兼备的道光进士、开州知州戴鹿芝,做梦都想不到,自己居然会死在身边一个毫不起眼的生员手中。

这位生员名叫晏景洪,写得一手好字,又擅作文章。可是,过去十余年间,晏某数次入省乡试,都名落孙山。天长日久屡屡不得志,晏某难免有些灰心,逢人就长吁短叹,咒骂苍天不公。戴鹿芝怜其有些歪才,又担心荒废,便将其招至身边,做了衙门专拟公文的书案。平日里对待晏景洪,戴鹿芝大处着眼,小处着手,苦口婆心循循调教,希望他将来成个正果,也不枉置那身本事。

殊不知,晏某人虽进了衙门,心地却鄙俗不堪,其非但不听调教,还与地痞勾结,专在城中做那偷鸡摸狗的勾当。实乃为所欲为,有恃无恐。戴鹿芝察觉后,先是杖责惩处,随后便赶出了衙门。从此,晏某对戴鹿芝怀恨在心,暗暗想着怎么去报复。

同治二年(1863年)九月初六日夜,晏景洪独自一人来到轿顶山,见到了何德胜,煞有介事地编造谎言:“将军,戴鹿芝已于日前调任贵阳知府。据说,提督赵德光已给巡抚张亮基立下军令状,说要半月之内拿下轿顶山。新任知州也放话吹嘘,说攻打轿顶山的各项军务,已全都准备就绪。”

何德胜问:“你在城里都看见了些什么呢?”

晏某:“将军,现州城里运来了许多军粮。”何德胜心里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也符合常理。

又问:“兵力是否有所增加呢?”

晏某:“却也怪——将军,既是要和你们开仗,却未见赵德光从省城调绿营兵来!州城内外,全是以前那些汛兵和团练。”何德胜心里说:赵德光,老子先夺了你的粮草,看你还敢不敢打我轿顶山的主意!

对答完毕,晏景洪恭恭敬敬向何德胜抱拳作揖:“将军,我要告辞了……将来,如若你们想进开州城,我愿给贵军做内应。”

“内应多的是!”何德胜自负地说,“我想明天就进州城。但是,姓晏的你暂时不要走。明日,你与本王一道去开州。若是你为着几两碎银,受了赵德光的指使来骗我钻他的圈套,有你一壶好酒吃!”

晏景洪成竹在胸地笑问:“将军,反过来要是你轻易打下开州呢?”何德胜突然感到喉咙不舒服,遂一点点地使了巧劲,引颈张口咯痰。“呵……呸!”“呵……呸!”何德胜每从喉咙中吐出一口浓痰,都在泥地上砸出一个小窝,溅起的灰尘也弹出老远。一旁的晏某直看得张口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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