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阎敬铭也是这样的想法,此议必可见诸实行,要商议的是如何实行?所以第二天一到衙门,先跟兼管钱法堂事务的右侍郎孙家鼐去谈。孙家鼐是咸丰九年的状元,但丝毫没有状元的骄气,平日处世待人,总说“当体圣人中和之旨”,所以听阎敬铭所谈,虽不知这个仿照外国银行设立的“官银号”,应如何着手筹备?却满口称是,毫无异议。

到得中午,崇绮来了。一谈之下,只见他大摇其头,连连说道:“匪夷所思,匪夷所思!”

阎敬铭颇为不悦。这是仿照西洋行之有效的成法,即令制度与中土不同,或有捍格,亦不致到荒唐的程度,何以谓之为“匪夷所思”?心里在想:“讲理学,或者《朱子大全》不能象你背得那么滚瓜烂熟,讲到理财,难道李鸿章跟我阎敬铭,倒不如你这个‘蒙古状元’?”

心里这样,脸色便有些难看了。“崇公,”他问,“倒要请教,怎么是匪夷所思?”

“用洋人来管我们的银子,这不是开门揖盗?”

“用洋人不过是用这个洋人在各国之间的信用,让他来替我们打开局面。户部仍有监督之权,如何说是开门揖盗?更与管银子何关?”

“怎么没有关系?”崇绮的声音既高且急,“请洋人来当司理,银子由他管,钞票由他发,拿几张不值钱的花纸,换走我白花花的库银,乌乎可?”

阎敬铭一听这话,啼笑皆非,忍气解释:“崇公,银子在库里,他怎么换得走?”

“这个库,不是咱们户部的银库,是他银行里的库。东江米巷你总经过,不见他们的银行,洋兵把门,银子进出,谁也不准干预。你能保他不盗我们的库银?”

“那是人家外国银行。”左侍郎孙治经忍不住插嘴:“户部的官银号,何能会洋兵把门?”

“你要用洋人,就保不定他不派洋兵,倘或拦住他不准用,岂不又别生交涉?”

简直不可理喻了!阎敬铭乱眨着大小眼,与孙治经相顾无语。孙家鼐深怕崇缔还要抬杠,搞成僵局,便顾而言他地,将这件事扯开不谈。

“丹翁!”崇绮却还不肯罢休,凛然表示:“这件事万不可行。我不与议,亦不具奏,倘或朝廷竟行此莠政,我就只好挂冠了。”

竟是以去就力争,真所谓愚不可及。阎敬铭痛悔不已,自己竟是误采虚声,保荐了这样一个不明事理的人来掣自己的肘,夫复何言?

“唉!”他长叹一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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