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闹贿选的时候,洛阳却是一派升平。吴佩孚在他的巡阅使署,宴名士,请宾朋,还礼贤下士的深入底层、发表"保护劳工"的宣言。那一年,洛阳的严冬似乎也分外暖和了,落雪的季节却落了一场霏霏细雨;直到1924年快要来临了,巡阅使署内花圃里的金菊还怒放着。一天,吴佩孚把他"八大处的头领们找到面前,商谈了一大阵子该办的事情,又一次明确了各处分工范围--别看洛阳只是中国的偏僻一隅,只是一个巡阅使署所在地,吴佩孚却当京城一般对待它,不仅设有军务的参谋、军需、军械、副官四处,还设有政务处、执法处、教育处和交际处;另外还设一个谘议厅。若把这些处的名字都改成"部99处长改成总长,谘议厅改成国会,竟是一个无法再完善不过的国家首脑机关了。到吴佩孚的八处一厅健全的时候,洛阳已经有18个省的督军、总督的代表机构,俨然以京都自居。所以,时人便称洛阳为"西宫",(叫西京也实在太露骨了,吴佩孚是懂得仁义礼智信的,他不许那样叫)。八太处长走了,吴佩孚又接见了几个省的督军代表。他感到累了,退进内宅、退进书房、想好好地静养一下。

他该休息一下了。这些天,从北京到洛阳尽是完不了的揪心事:曹锟"登极",大事该算完了,可是来了个"孙段张通电"。北京拿不出对策,还是找到洛阳来,气得吴佩孚大发牢骚:"我说当前头等大事是统一,他偏偏要做了总统再统一。天下都不归一,你总统能做平静么?"所以,那份"通电",在他书桌上放了三天,他还是一策不拿。不过,当他又回到书房,又发现书桌上的文稿厚了的时候,他还是走过去,虽然无心,却是翻阅下去。当他发现一篇《京汉工人流血记》的文件时,他吃惊了:"是什么人又在骂我?"

--说起京汉工人流血,那自然是指的京汉铁路工人二月七日罢工的事件。当初,吴佩孚在洛阳是发表过"保护劳工"声明的,可是,京汉工人流血,却又实实在在是他吴佩孚制造的事件。一个自称"有民族良心"的儒将,竟会出尔反尔,制造流血事件,镇压工人,连他自己也不心安

当初,铁路工人要在郑州成立京汉路总工会的时候,是派了史文彬等五位代表到洛阳去见他的。吴佩孚对他们说:"你们工人的事,我没有不赞成的。"然而,当工人代表说明具体开会日期、组织工会纲领时,他却:又说:"郑州是个军事区域,军事区域怎么能开这样的大会呢?你们不开会不行吗?"

工人代表说:"你既然赞成我们成立总工会,不开大会怎么成立呢?大会还是要开的。"

吴佩孚又说:"你们说大会是要开的,开会没有什么,我也知道。不过你们若是非开会不可,我也没有办法了。"

其实,在这之前,吴佩孚早接到保定、北京的电报,要他注意"京汉路总工会开会有重大政治阴谋",要他"采取措施"。其中有一份电报的全文是这样的:

最近全路总工会代表借口开会,群集郑州,据报有潜谋不轨情事,市面人心惶惶,一夕数惊。郑州当南北要冲,设有疏虞,后患何堪设想。应该当机立断,严令制止。并查拿该部首要分子归案究办,以遏乱萌。电报之外,曹锟还派专人到洛阳,并携来一月份的北京《晨报》、上海《申报》多份,报上刊登了京汉铁路总工会成立的时间、地点的通告,要吴"立即沿京汉路调整防务,严加防范"。吴与曹的代表密谈后确定:十四混成旅立派一个旅驻保定车站,两个营驻长辛店、一个营驻琉璃河,石家庄、安阳、许昌、信阳各设两个营、汉口一个旅,全铁路线布置了约二万重兵。

铁路代表离开洛阳之后,吴佩孚立即把郑州铁路局警察局长黄殿辰找来,对他说:"此番京汉铁路成立总工会,并非工人所为。目前集中郑州、开封的代表近千人,均系来自南方的革命党人。必须立即全路戒严,多派军警,禁止工人代表进入会场。"

许多天来,吴佩孚睡不着觉:中州是他的根据地,中州虽富,但经不起连年战乱,国库已空,民无积蓄。吴佩孚的军队无限度地飞速增加,哪里负担得起?所以,每月需由京汉铁路截留八十万元以补军饷。倘若工会执掌了铁路大权,他这八十万元的月补,便会得不到满足。没有兵便没有地盘,吴佩孚"保护劳工"的假面具被撕开了,他要对工人下毒手了。

二月一日,是原定的京汉铁路总工会成立日。结果,郑州戒严,任何人不得集会。各地代表强行冲向设在"普乐园戏院"的大会场,并强行宣布总工会成立。结果,有些代表被吴佩孚逮捕,其余代表受到限制,各团体所赠匾额礼物均被毁弃在路旁。工人代表受到迫害之后,新成立的总工会即指示全路工人总同盟大罢工!

工人罢工,铁路成了死路。曹锟、吴佩孚动了杀机:二月四日起,先从北端的长辛店开刀,延续南伸,至二月七日,京汉路全线已有四十余人被杀害,百多人入狱,五百余人受伤,数干人无家可归。造成了震撼世界的"二七惨案"。林祥谦、施洋、曾玉良等一批工人惨死在吴佩孚的屠刀下。吴佩孚全身沾满了铁路工人的鲜血!事情过去了,吴佩孚并无忏悔之心。今天又提此事何意?他翻阅了一下,一堆通告中有总罢工委员会一件告,说:本部素知军阀怙恶,与我工界势不两立,此次郑州事变,不过初发其端。因此对于京汉工友宣言为争自由而战之旨,极表同情。盖军阀今日可施之于京汉者,他日即可施之于他处,如吾人今日饮泣吞声,不复与较,非惟全国工会,将悉受摧残,吾劳动界恐永无宁日。循至莽莽神州,尽变为军阀官僚游民出没之场,而神圣劳工永沉地狱不能自拔矣。我劳动界年来发扬蹈励,类多明达好义之士,睹此惨状,讵能容忍?尚望本阶级斗争之精神,切实援助,是为至要!

吴佩孚看罢,一拂手,即将文告扔到地上。忿忿地说:"怎么样?还要和我血拼到底?"

就在这时候,北京来电,曹大总统荣升他为"直鲁豫巡阅使",把原来的"副"字去掉了。这就是说,西南这片地方全交给他吴佩孚了,"洛阳西宫"成了中国的"别都"。

吴佩孚终于舒心地抽了一口气:"老帅还没有忘了我们的同舟共济!"

吴佩孚的心情仍不平静,他闷在书房中,常常一坐便是半日,他想:还像春天镇压铁路工人那样干么?倒是很痛快。可是,他衡量过,他失去的也不少,他那副正统面孔便令人怀疑!报纸上就曾指责过他,说他"拿着黑亮的枪口对准的是手无寸铁、而又被他自己承认是创造社会一切的工人!"说他"在共和、民主的大潮中,丧失了中国人的起码良知"。人言可畏呀他要忍着,非到万不得已,绝不那样做。吴佩孚想做的是一方之主,他有西南半壁河山,他想稳住这片阵地。怎么稳?他想起了前人教训:"得人心者得天下,失人心者失天下!"人心向背,至关重要。吴佩孚要收拢人心。

镇压了铁路工人之后,吴佩孚自知人心背他,各省有头有脸的人也非议他。他要扭转这个悲局。他找参谋长张方严商量办法,张方严除了让他"以威换德。"再无良策。吴佩孚很生气:"什么以威换德,?岂不是劝我再动武!只知道用武!要知道人心不是枪炮可以征服的。武夫!"他骂了一阵子武夫之后,又去找秘书长陈廷杰。陈廷杰沉默了好久,只说了一句"积重难返"的话,就闭上了口。一气之下,吴佩孚摆着手说:"去吧,去吧!让我自己清静一会。"吴佩孚把门闭上,独自闷在屋里,踱着缓慢的步子,游来游去。

最后走到门后那只大石罄傍。这才停下步来,轻轻揉揉手,而后轻轻地朝那个石罄击去。吴佩孚从在长春起,就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决定大事之前,总要用手击石罄,在石罄的轻轻声响中,便能作出理想的决策。所以,在他内宅自己的办公室门后一定要设一只大石罄。吴佩孚击罄的节奏也有规律:起首,用掌有力,石罄便发出清亮的"嗡嗡"声,显出一派紧张、焦急之情;渐渐地那用掌力度便减轻了,罄声也由清亮变为低微。罄声消失的时候,办法已经有了。他便用大力击最后一掌,发出"哈"地一声狂呼,然后说:"人都说无有办法,我偏说吴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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