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初历史演义

作者:董郁青

张广源剪断蔡使的发辫,自己忘其所以,仍往前追。追至门前,从里面出来一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年纪就在二十上下,却是中国装束:穿着一件绿章缎的夹袄,蓝洋绉的散腿裤子,两只天足穿着满帮绣花的红缎子鞋,油头粉面,梳着很大的圆头。只见她两只胳膊一横,把门口横住,似嗔似笑地向广源说道:“先生,这是我们的内宅,你也是读书人,为何不讲礼闯人家的闺闼?这样野蛮,不怕人笑话吗?”广源生平最不惯与妇人谈话,别看他英气勃勃,一见了妇人便面红耳热,不敢抬头,如今被这妇人一拦,又被她几句话问住,立时臊得满脸鲜红,也不回答什么,转过身来便往外走。前边虽有几个夫役,谁肯多事去拦他,遂任他大踏步走出使馆去了。

原来出头拦广源的妇人,乃是蔡使的第三姨太太。是他被放公使到京召见时候,路过天津,从小班子里买的一个妓女,名叫桂香。自带到日本来,宠了没有半年,他又看中了一个日本使女名叫田子的,便将桂香的宠夺了。桂香心里虽然不快活,面子上却也莫可如何。偏巧今天该着她走运,公使的夫人小姐同两个姨太太,由田子领着看大写真去了,家里就留桂香看家。桂香好不气恼,她们看热闹,却把我留在家里。又一回想,趁着家里没人,放出妓女的手段来兜搭公使,倒也是一个好机会,倘然他不弃故剑,或者可以再邀新宠。便凑到蔡使的卧榻替他烧鸦片烟,蔡使生怕田子回来吃醋,三番五次地撵她出去。桂香偏不肯去,说:“你这人太狠心了,我跟你从良一场,虽然比不上大太太,也是奉明文来的,如今得了野鸡,反倒赶起家鸡来了!我偏不出这屋门,倒看那女鬼子回来,敢把我怎样?”两个人正拌着嘴,广源来了,公使见片子是张德祥,乐得借此为由躲开桂香,所以出来得格外快。恨得桂香骂道:“老乌龟!活王八!这一出去,怎不叫炸弹炸死呢!”一个人坐在屋里生气,却听见前厅说话的声音很高,因为离得稍远听不清楚,她却很注了意,自己跪在床上,隔着玻璃窗户往外看,后来看见蔡使往里跑,后面一个人拿着剪子向前追,倒把她吓了一跳。及至剪断了公使的辫子揣在口袋里,她心里略微放下,知道这个人是开玩笑,并不一定伤人,所以挺身出来。心想有我这好的脸子,向他飞几个眼风,保管心醉神迷,万不会扎我的。所以跑出来一手拉着蔡使,向屋里一推,转过来便用两手横住门框,似笑不笑地向广源说了几句责备话,没想到居然把广源说走了。这一来,她可有了汗马之功。回到屋里见蔡使坐在床上,兀自惊魂不定地吁吁喘气,又拉过辫子来咬牙切齿,仿佛又可惜又痛恨的样子。桂香坐在他对面,从鼻子里冷笑了两声,用手指头戳着他脑门子,说道:“老乌龟!你心里觉得怎样?这可不往外撵我了吧!”蔡使被他一戳,猛可地一惊,抬起头来见是桂香,慌忙立起身来,朝着桂香深深的就是一揖,笑道:“好人,方才若不亏你,把这个捣蛋鬼挡回去,不定出了什么大笑话呢!”桂香哼了一声道:“笑话笑话,你多半吃了灯草灰,会说这般轻巧话儿!那明晃晃的剪子剪断了你发辫,兀自不肯放手,要追到屋里来,至不济你身上得多添几个透明的窟窿!我破着性命救了你,拿我的肉身子去替你搪那锋快的剪子,是我的话有理,把他说出门去,要不然我还有命吗?”蔡使笑道:“咱俩是夫妻,你何必夸功呢?”桂香瞪着眼道:“谁同你是夫妻,田子才同你是夫妻呢!我们不配。”蔡使见她撒娇,只得用软话安慰她。桂香说:“不成,咱们今天倒得说个清白,我救你的命,原算不了一回事,逐日受女鬼子的气我实在忍不了。我今天提出四个条件,你完全应了我,咱们万事皆休。你有一条不应,我也不同你怄气,明天便买船回国,先到北京,把你被人剪去发辫的丑事登在报上。我再出头在外务部告你一状,说你私纳日娼为妻,对我恩将仇报。你这个公使也不用做了,咱们在北京打官司吧!”蔡使本来心虚,生怕今天的事宣布出去面子上过于难看,听桂香以此挟制,忙答道:“我应我应,五十条我全应,请你说吧。”桂香道:“第一条,太太是你明媒正娶的发妻,我不能越过她,别人却不能居我之上。从今天起,要改口称我为大姨太太,大姨变成二姨,二姨变成三姨,你可应吗?”蔡使道:“应应应!”桂香道:“第二条,你得把田子赶出去,以后永远不许进使馆的门,你舍得吗?”蔡使低头沉吟,桂香冷笑道:“我早断定你舍不得,算了吧!不用说了!”蔡使道:“你这人太性急,我有什么舍不得?不过得破费几个钱。”桂香道:“废话!破费钱破费你的,与我什么相干!”蔡使道:“第二条应了,你说第三条吧!”桂香道:“第三条,从今以后使馆的银钱得归我一手经营。”蔡使道:“这也可以,你管我管全是一样。”桂香道:“第四条,我有自由权,无论什么事你不得干涉我。”蔡使道:“这一条太宽泛了,你要不做人事,难道也不准我管吗?”桂香道:“你打听打听,咱们是丁丁当当的好朋友,且比你们做官的要脸啦!为什么拿着人不做人事?”蔡使道:“好好,我全应了。”

果然从当日起便履行条件,别的条件全好办,唯有田子哪肯容易就走。蔡使拿出一千块钱来叫她去谋生活,她嫌少,后来又添了五百,方才去了。馆中的夫役,蔡使不但没开除他们,反倒每人赏了十块钱,嘱咐他们不准在外边乱说,以后再有学生前来一概不见。他却秘密地给大学校去了一封信,历述张广源如何不安本分,是敝国的流氓败类,请贵校千万不可容留他,及早革除,省得传染了全校学生。大学校长一想,犯不上因为一个学生得罪支那公使,便悬牌将广源革掉了。广源虽然被革,心中却很快活,总算出了这口怨气。只是他两手空空连一文钱也没有,如何生活?便去寻访徐天麒,先向他借了十块钱用度,又向天麒商量,同学之中唯独路绍祖家里最富,是陕西著名的财主,他父亲路万有弃儒学贾,发了有几十万的财。想去找绍祖向他借上三二百块钱,自己赁一间房子,著书鼓吹革命。天麒听了连连摆手摇头,说:“不成功,你趁早息了这个念头吧。你原来还不知绍祖的近况,他如今起了家庭革命了,他连自己的生活多半全保不住,哪还有余力接济你?”广源惊问道:“这却为何?”天麒忙述了一番,二人彼此叹息,家庭专制的毒,唯独富家更是厉害,到底绍祖也未免太荒唐了。天麒替广源打算道:“些须不足,我可以接济你。你从今以后莫若在留学界中充当翻译,翻一堂功课,有八毛钱酬劳,你每天翻上三个钟头,便有两块四毛钱,衣食住全够了,何必去求人呢?”广源很以此言为然,从此便不当学生当翻译了。

却说路绍祖的家庭,到底因为什么革命,说起来很是一个笑话。原来路绍祖就是前清中过翰林、著仁在堂课艺推为八股名手路闰生先生的重孙。他父亲路万有也是个名秀才,八股作得很好,却不曾中会。他家里本是世家,很有几个钱,便弃书为商,居奇垄断,很发了几十万银子的财。生有两个儿子,绍祖行一,他兄弟叫述祖,万有一心想巴结儿子,中举人点翰林,好继续他先人的八股事业。偏巧停了科,把万有气得发昏,依他的意思还叫儿子在家中研究八股,说不久一定要恢复的。绍祖却不肯,偏要出洋留学,说毕过业一样做官,何必总得学八股呢?又托出他丈人来向万有说,好容易万有应了,每年给他一千块钱作为留东学费。绍祖到了日本,意气发舒,终日高谈革命,后来补了官费,手头益发富余,住了三四年不曾回家。万有心中大不痛快,给他去了一封严信,很责备他,说他借留学为名在外浪荡,连爹娘全不挂念,叫他年下务必回家。并说给他捐了一个部郎,叫他明年到北京当差,不要再留学了。绍祖看了,一时不加斟酌,便给他父亲复了一封信。万有拆开,见上面写道:

父母亲大人膝前,万福金安,身体康健。敬禀者奉到手谕,拜悉一切,男在东三年,定省久疏,罪无可追。唯今日国难方殷,胡奴盗窃中原,蹂我汉族,男纠合同志,以身许国,不能顾及私家,方将秉革命方针,持流血主义,一显男儿身手,岂能觍颜事仇,做满清之官,食满清之禄哉!父命虽不可违,但今日人类皆为平等,各有自由,欲迫男到京就差,万难遵命。纵触父亲之怒,或送男忤逆,或出男宗族,男以死自誓,此志绝不少屈。临禀挥涕,不知所云,伏维慈亲鉴原,无任惶恐待命之至。

男绍祖叩禀

万有尚未看完,两眼中早冒出火来,拍着桌子喊道:“好好好,祖宗有德,儿孙会流血了。我早就看透了,这一出洋,一定变成反叛,无父无君,赚一个灭族的罪名,连我这老头子也跟着做无头鬼。如今居然同老子讲起平等来,我这儿子养着了,我要不早早想法子,我们一家人全活不了。这全是他丈人的德政,无是无非,想叫女婿留学,好害我一家子,他擎受绝户产。好好,我还敢要你的女儿做媳妇吗?”正说到这里,儿媳妇王氏给他送茶来。他见了儿媳妇,连忙立起身来,向王氏一躬到地,说道:“仁嫂请坐。不知仁嫂驾临,有失远迎,望乞恕罪。”王氏一见这种神气,吓得几乎把茶盘扔在地下,连忙放在桌上,双膝跪下,说道:“爹爹,您就气疯了,是儿子得罪了您,做媳妇的并没敢失礼,您这样,岂不要把媳妇折受死吗?”万有笑道:“仁嫂你快请起来,我有话对你讲,你要再跪着,我也跪下去了。”王氏生怕他再闹出旁的笑话来,只得站起,一面擦着眼泪,一面听公公吩咐。万有道:“从今以后,我们不论父子,论朋友了。他是我的仁兄,你自然是我的仁嫂,哪有仁嫂伺候愚弟的道理,我决然不敢当。并且仁嫂同两位世兄在寒舍住着,也诸多不便,我今天便套车送你到王府去,早晚我替仁嫂备盘费,送你母子三人到东洋去,好同我那位仁兄一齐流血。”说着便喊家丁叫套车,此时万有的太太朱氏也到了,劝了半天,万有执意不听。朱氏向儿媳妇使了个眼色,王氏会意,只得含悲忍泪,辞别了公婆,领着两个孩子回娘家去。

王氏的父亲叫王鹏翔,是进士出身,做过两任知县,很是清廉,所以一文钱未曾落着,反被上司参了,革职回家。万有慕他门第清高,才做的这门亲,但是王家很穷,每年万有必须贴补四五百银子方能过活。这一天鹏翔在家里坐着,忽见女儿哭着进来,忙问她什么事,王氏哽哽咽咽地答道:“那不是爹爹多事,好好的家里坐着,叫他去留的什么学?如今惹下天大的祸,却叫女儿去受气,我也活不了啦!”说着索性放声大哭。鹏翔也摸不着头脑,忙问她到底因为什么,王氏一五一十地说了。鹏翔道:“亲家翁太迂阔了,什么要紧的事也值得发这大脾气,我去见他,保管一说就好。”鹏翔的太太吕氏一面劝慰女儿,一面阻拦鹏翔,说亲家翁正在怒气冲天的时候,一见了你,更是火上浇油,我劝你今天不要去吧。鹏翔哪里肯听,好在路家的车尚未走,鹏翔坐了便一直来见亲翁。先到书房里,恰赶上万有正在书房给儿子写信,见亲家来了,气哼哼的,也不起来让座。鹏翔搭讪着在他对面坐下,候他把信写完了,封好交给家人,吩咐双挂号立刻就走。这才转回头来,向鹏翔冷笑道:“大哥你择的乘龙佳婿果然不错,将来叛国弑君做了皇上,你就是皇国丈了。”鹏翔道:“亲翁……”这两个字才出口,万有便急了,向外撵他道:“你要再同我论亲戚,即刻请出。”鹏翔道:“老哥哥,咱们论朋友,你可容我少坐片刻了。”万有沉着脸道:“你请坐吧,有话快说。”鹏翔道:“千错万错,总是做兄弟的一时糊涂,想着叫他求点学业,将来报效皇家,你我老弟兄,面上也有光彩。没想到他竟会受了传染病,招老哥哥生气,我实在对不住。”万有听鹏翔自己认不是,便不好再闹气了,长叹了一口气,不觉老眼中掉下泪来。鹏翔乘势说道:“父子是天性之亲,常言说虎毒不吃子,他虽一时糊涂,难道还真断了父子关系吗?再说谁人不知他是老哥的长子,倘然闯出祸来,不但府上担个灭族的罪名,就连兄弟我也脱不了干系。依我说,无论如何也得想个法子,把他叫回来,他一回国,自然革命的念头就无形消化了,这乃是釜底抽薪的法子。老哥哥,你何必生这大气,气坏了身体,不是自己受罪吗?”万有忙拿出儿子的信来与鹏翔看,说:“大哥,你看这封信,同抄家的旨意还有分别吗?”鹏翔接过来看了,也兀自摇头吸气,半晌才答道:“好好的人,为什么一到外国就会变呢?老哥你不必发急,我既然劝他出洋,便有法子调他回国。”万有道:“这事不能说着玩,你别管用什么法子,明年正月务必叫这畜生回来。如果明年正月不来,对不起你大哥,我可要自行出首,还说你同他串通一气。你是做过官的人,加上一条革命罪名,轻极了也得定一个斩立决,那时可别怨我无情。”鹏翔连声答应道:“做得到,做得到,明年正月他一定回来,不回来朝我要人。但是我的女儿,你不要那样对待她。你请想,她愿意自己的丈夫做这样的事吗?”万有道:“我也是一时气糊涂了,明天叫她回来,我决不难为她。”鹏翔答应了,方才告辞回家,暂且按下不提。

却说路绍祖在东京同金国安住在一个下宿里,这一天绍祖买了两尾大鱼亲手烹调,请徐天麒、金国安两人饮酒,天有日落时候,天麒才到了。三人在一间屋里放上小炕桌,席地而坐,下女替他们轮流斟酒。正在喝得高兴之时,见楼下来了一名邮差,喊道:“有路先生的信。”下女慌忙下楼接了信,又连蹿带蹦地跑上楼来,递给绍祖。绍祖一看是家信,唯独信皮上的字却与往常不同,从前是写交路绍祖平安家信,此次却改了称呼了,上写着呈路大老爷台启。绍祖见了有些诧异,心想这是爹爹的笔迹呀,为何称我为路大老爷,莫非因为捐了部郎,便把称呼改了,到底儿子做了皇上,爸爸也没有改称呼的。因为心里犹豫,所以等不得吃过饭再看,遂在桌上将信拆开,抽出瓤子来,才看见头一行,便哎呀了一声,脸上的颜色登时变得雪白。一边往下看,却一边吸气皱眉,很带出局促不安的样子来。没等看完,便塞在衣裳口袋里,白瞪着眼发愣。下女替他斟酒,他也不喝,徐金二人催他喝,他方才醒过来,酒一沾唇又放下了。天麒是直性人,有些耐不住,便问他道:“什么信,你看了这样动心,莫非府上有什么事故吗?”绍祖见问,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又沉吟了半刻,方才答道:“专制家庭,生不如死,连家事还闹不清楚,还奔走的什么国事!”天麒道:“我们知己的朋友,论理府上的事,我们没有过问权,但我看你这种抑郁沉闷的样子,一定有什么难言苦衷。如果没有背我们的必要,何妨说出来,我二人替你想想法子,也或者有个转圜的余地。”国安在旁也帮着说,绍祖咳了一声,便从衣裳口袋里将信掏出递给二人观看。天麒接过来,与国安同看,见上面写道:

仲芳仁兄大人阁下:拜奉惠书,敬聆传论。弟市井愚拙之人,但知践土食毛,皆为帝德。革命流血,实所未闻。吾兄既讲平等自由,自不便寄人篱下仰弟生活,从今学费自筹,弟不敢过问。至尊嫂与世兄,既为革命传人之妻子,寒舍湫隘,岂能相容,已定期送至东洋,与吾兄一同流血。从此各行其志,虽片纸只字,勿再相通。弟老矣,吾兄苟相爱者,各姓其姓,幸勿以流血之余波及弟颈,则感戴鸿施,宁有涯涘。专此拜复,敬请血安。

绝交弟路万有顿首

某月某日

天麒看罢,也替他皱眉问绍祖道:“你给家里写的什么信去,把老先生气成这种样子?”绍祖遂把家里怎样叫他就官,他怎样回的信,全对天麒说了。天麒道:“你太荒唐了!革命流血是肚子里的志愿,不要说家庭说不得,就连同学的好友,若非同志,尚且不可妄谈,何况你家老先生又是旧学中人,见了这种名词,他心里怎能忍受呢?”金国安插嘴道:“我们革命要从家庭做起,连家庭的命全革不了,还能革满清的命吗?我看仲芳索性与家庭断绝关系也倒干净。”天麒道:“你这话然而不然,其中有两宗条件不易解决:头一样,父母养育一场,纵然抱定志向不做满清官,不求父母狭义的欢喜,到底也不能同父母作对,把天性之亲变成仇敌;第二样,我们要倡家庭革命,也先得能够经济独立,自己连自己的生活全不能独力支持,怎能讲到家庭革命呢?”绍祖听天麒所说的实有至理,便向他求方略。天麒道:“这件事并不难挽回,你赶紧写一封赔罪的信,把老先生的信也随着寄回去,应许明年正月一准回家,听老人指示,叫如何便如何,这件事就完了。然后看风头行事,能够回东呢,固然好极了。就是不能回东,只要脑子里印定革命两字,天涯海角也有事业可做,也有机会可乘,你想我这话是不是?”绍祖听了,不禁恍然大悟,再三再四地向天麒称谢。说大哥的话,真是我指南针,立时把满脸愁云全都化为乌有,重新整顿杯盘,又喝起酒来。金国安向他二人道:“我三五日内就要迁居了。”绍祖诧异道:“你在这里住得好好的,迁居作甚?”国安笑道:“离这里不远有一个松方下宿,是老夫妻两个开的,这老头子有两个女儿,全是国色。大的叫樱子,在赤坂歌妓座为娼,很有一点艳名;次的叫田子,在蔡公使的家里当使女,前两天不知因为什么,被公使赶出来了。赶出之后,他父亲便贴出房条子来,招留学生开下宿,叫田子充当下女。我进去看了一看,楼上三间,楼下三间,收拾得很干净。占一间楼房,每日两遍饭、一遍点心,一个月大洋二十元。虽然贵一点,我喜欢他那里干净,下女田子又非常的机灵,怪可人意的,我便给了十元钱定钱,占他尽东边那一间楼房。我因为这房子尚未住满期,所以不曾搬家,定规后天准搬,临时还要请你二位给我帮忙。”绍祖听说,忙问那两间赁出去没有,我何妨也搬到他那里去呢。天麒听了,忙向他使了个眼色,绍祖不说了,国安沉吟道:“大概是满租出去了,明天我替你看看。”天麒向国安道:“老弟,你搬过去可要留神,那田子不是好缠的,野草闲花,总以少沾惹为是。”国安心里虽不乐意听,面子上只得喏喏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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