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长之棺

作者:加藤广

当晚,爱宕山宽大的西厢房里挤满了前来参拜和赏月的人。许多人来自京都和附近的乡镇。虽然农民收割完了稻子,进了农闲期,但几乎都没来,而是继续忙碌着,开始加工腌制用的蔬菜。

许多人都来自一个行业,他们围坐大火炉旁,点上红彤彤的炭火,热热闹闹地喝着酒。如果加入,或许能获得一些消息,但那样一来便要讲述自身之事,牛一觉得那比较烦。

在西厢房下女的陪同下,牛一吃过晚饭,早早回房。这间茶室有点脏,据说前任神官喜欢饮茶,但现任神官不喜欢,所以长期不用这屋子。牛一让下女把被褥、灯笼和烘手炉送到房间,独自一人后,他从身后的包袱里拿出本书。这是诗歌集,日期是天正十八年五月二十八日,地点是爱宕山的威德院,上面记录着几百条诗歌。在伏见城的时候,牛一偷偷从藏书院中将其誊抄出来。打开书的第一页,便是这样的诗句。

今时今日,春雨沥沥,不愧五月。

文禄时代,只要稍微喜欢诗歌,谁都知道这首诗的作者——明智光秀。迄今为止,牛一也曾在心里默诵过许多遍。此时在这里重读一遍,或许脑海中能浮现出什么新的思路。出于这样的想法,牛一才打开诗集。

牛一第一次知道这首诗,是歌会举办一年后,秀吉至大德寺为信长公举行法会之际。当时,他从越前松任被招来,刚刚侍奉新主公秀吉。

在法会的斋菜餐桌上,黑田官兵卫得意扬扬地解释起这首诗。似乎他之前就解释过许多遍了,讲起来滔滔不绝,流畅自如。

当时,对秀吉的部下,牛一尚不能将名字和人对上号。官兵卫的名字只是听说过。牛一边听他讲解边暗自寻思。这个和诗歌根本搭不上界的粗鄙之人,竟然煞有其事地牵强附会。不过,牛一那时不过是个新人,只好静听不语。

因为那个最初的印象,时至今日,牛一仍无法喜欢官兵卫。

官兵卫本是东播磨御着领主小寺政职的家臣,曾有幸获得小寺之姓,但当他察觉打进山阳道的织田家的秀吉军势不可挡后,便说服政职投靠织田,他本人则立刻抛弃小寺之姓。官兵卫就是这样的男人,容易变心,跟那些动不动就换个信仰的人如出一辙。天正中期,他开始信仰风靡一时的基督教,然而当天正十五年太阁大人下达禁止信奉基督教的命令后,他又舍弃了信仰,犹如脱穿衣服一般随意。他和为了终生信奉基督教而舍弃武士身份的高山右近完全不同,在生存方式上,没有头脑,没有诚信。

这个官兵卫是这样解释那首诗的:诗中的“时”和“土岐”读音相同,而“沥沥”则跟“知天下”的读音一致,所以整首诗其实就说明了土岐出身的光秀妄图统治天下,充满了谋反之意。秀吉同意了这种观点,所以无人敢出面反驳。之后,这种解释立刻传开,成了一个定论。

牛一不禁暗暗叹息权力的可怕。

(像光秀那样谨慎的男人,不可能在离本能寺只有四五里的爱宕山,在决意谋反之前,公然露出反意。)

何况,牛一事后调查过,当天参加诗会的共有九人,明智光秀、诗人里村绍巴、威德院的行佑、上之坊大善院的宥源、绍巴门下的昌叱(绍巴之婿)、心前、兼如、光秀患病的儿子光庆、行澄(光秀的老臣),这里面只有光秀、光庆和行澄是光秀一方的人。

其中,诗人绍巴当时就和秀吉有来往,甚至可能在黎明时分派出忍者,将光秀当天吟诵的诗句报知本能寺的信长公和高松战场的秀吉。在如此危险人物的面前,吐露谋反的心境——光秀不会蠢到如此地步。

如此一想,这首诗便只是表达一时的感叹罢了——“天下大势将会怎样变化?时间啊,季节啊,如果知道,就告诉我吧!”而且,没准正如当时人们暗暗议论的那样,原诗中的字眼不是“したしる”而是“したなる”。通过前后诗句来看,后者更加自然,更符合光秀的诗风。如果是这个词,就不会让人联想到“知天下”的意思,仅仅是一种简单的情景描写,表示“雨下的五月”。

是谁不怀好意,将之改成“したしる”了呢?除了喜欢阴谋诡计的黑田官兵卫,根本就想不到别人了嘛。估计秀吉亦是合谋者。

当年出席诗会的绍巴肯定最了解整个过程,但他现在也坚称是“したしる”。为此,绍巴还被秀吉怒斥,说他明明从诗句中看出了光秀的叛逆之心,却继续参加诗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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