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黄部长!怎么……怎么也想不到,您真的也在景陵里?”八区的公安助理郭正猛地冲上前去一步,又胆怯地缩回去。一刻钟前,郭正在景陵圣德神功碑前与南大村的副村长穆树轩发生争执时,王绍义在他的耳边说出敌工部长黄金仲的名字时,他根本就不相信,黄金仲是在冀东地区的抗日战争中出生入死、威震敌胆的抗敌英雄,很难让他与目前正在康熙景陵里盗坟掘墓的一伙亡命之徒联系在一起。但是,黄金仲确确实实就坐在隆恩殿内楹柱上的一盏美孚灯底下,与八区的副区长李树清在桌案前推杯换盏,桌上放着一个个油渍渍的纸包,里面是猪头肉、牛蹄筋、炸铁雀、熏肥鸡等等,一大瓶陈年老酒香气四溢。机灵的郭正从黄金仲、李树清以及王绍义三人之间神秘而默契的眼神交流中,立刻就察觉出,黄金仲和李树清不仅仅与正在景陵后边方城里盗掘康熙陵的不法之徒们有关联,而且,他们很可能就是这次大规模盗陵的幕后指挥者。

“哈哈哈,郭助理!你来得正好,你来得正好,如果你不来,我还想去请你来呢!”说话的是满嘴流油的副区长李树清。他见黄金仲与突然闯进来的不速之客郭正正用疑虑与戒备的目光互相对峙着,便急忙以这种和解的语气来和缓双方紧张的气氛。

“是呀是呀!”王绍义见黄金仲一声不吭,阴冷着一张麻子脸冷冷地注视着充满敌意的郭正,担心他借着酒劲对郭正当头一顿臭骂。如果惹恼了郭正,将消息张扬出去,岂不坏了盗掘东陵这桩大事!于是他慌忙陪笑脸,极力地冲淡着黄、郭两人的紧张关系。王绍义说:“郭助理也是不清楚咱们的行动,如果他早知道今夜在景陵的行动是黄部长和李副区长坐镇指挥的话,郭助理也会自报奋勇加入进来的!嘿,谁不知道盗陵这种事,到头来谁也不白盗,都能得些值钱的收获啊!如果咱们这些为打日本鬼子效过力的有功之臣不得景陵棺材里的宝贝,莫非将来国民党的军队打过来,让他们白白得去吗?!”

“绍义这话说得对!就是嘛,我黄金仲为打小日本,险些把脑袋都搭上了!现在听说景陵里有宝,咱此时不盗还等何时呀?!莫非将来让给他娘的国民党军队吗?”已经略有几分醉意的敌工部长脸膛涨得通红。他听王绍义说出了他的心里话,用拳头在桌案上“咚”地一敲,一仰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来来,郭助理,你愣在那里做什么呀?来,快过来,黄部长这里有陈年的老白干,咱先喝几盅再说!”处事圆滑、善观风云的李树清始终在扮演着和事佬的角色。他见黄金仲和郭正方才一度紧张戒备的神情略有缓和,急忙又为郭正在杯子里斟满了酒,回过头来不住地扬手向迟疑着的郭正招手。

“郭助理,你还愣着干嘛?没见黄部长和李副区长在那里请你去喝酒吗?”王绍义觉得在景陵即将盗开的关键时刻,郭正突然闯来是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现在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将他拉拢过来。王绍义见李树清那种神态,立刻心领神会,急忙上前拉住郭正来到桌案前,自己先拣了一片肥肉扔在口中嚼起来,然后他将李树清方才斟满的那杯酒端到郭正的面前,劝酒也劝人说:“郭助理,你不相信我王绍义,倒也不怪你。我虽然在抗日时期护过你,但我终究还不是共产党!可是现在有黄部长在这里嘛,你还担什么心呢?黄部长是谁?他是十五军分军司令员邵子甫的红人!他是响当当的抗日英雄,莫非你还不相信吗?”

郭正欲言又止。

王绍义在旁继续鼓动他说:“郭助理,你这个人呐!真是老脑筋,如今是什么时候了?世道已经变了呀,再也不是从前喽!共产党不是在闹土地革命吗?不是说咱们穷哥们应该闹翻身吗?既然允许咱穷人翻身,当然可以把他娘的封建皇帝的陵墓挖开。”

郭正还在犹豫,不肯说话,也不肯去端李树清为他斟的那杯酒。

“郭正,绍义他方才说得很对呀!”黄金仲见郭正充满敌意的两只眼睛盯盯这个,望望那个,心里十分反感。他有心当场发作,将郭正骂个狗血淋头,以发泄心火。可是黄金仲深知盗掘清东陵的可怕后果,如果在这种时候跳出个郭正来与他唱对台戏,或者不顾后果地越级向蓟县县委及冀东地区党委上告的话,后果不堪设想。黄金仲是个表面凶恶而内心空虚的家伙。他见郭正不肯摸酒杯,忙撕下一只肥鸡腿来硬塞进公安助理郭正的手中,嘻嘻哈哈地说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你就不必害怕它。世道确确实实在变,我也是跟着共产党浴血苦战的人,难道就不知道盗陵这件事做得做不得吗?郭正,现在穷人要闹翻身,咱共产党的干部没有不支持的理由!马兰峪的清东陵,按理说也早就该毁掉它了。为什么?就是因为当地的穷哥们不喜欢那些封建皇帝和皇后皇妃们在死后还住那么好的宫殿!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支持穷哥们起来挖皇陵!郭正,你不必怕,乱世出英雄嘛!哈……”

许久坐在桌边啃骨头的李树清,这时接过话茬来说:“郭助理,这么多年你我在八区共事,谁不知道我李树清啊?我都不怕,你还怕个什么?论职务我比你高,黄部长他比你我还高。都是党培养教育多年的好干部!在新的形势之下,我们更应该适应新的斗争。国民党以正统自居,目前趁日寇投降之机,正在时时准备侵占我们解放区。马兰峪的清东陵将来究竟能落到谁的手里也很难说,与其将来陵里的宝贝让国民党挖去,不如咱们带着穷哥们挖出来自己享用。郭助理,有黄部长和我在这里,你还怕什么呢?”

黄金仲又饮了一盅酒,揩揩唇边的酒珠说:“郭正,干不干随你。不过我黄金仲有话要说清,以免你将来暗自后悔。现在日本鬼子投降了,咱们这些经过八年抗战的干部,也该享享清福,得点实惠了!我黄某人为啥支持挖皇陵?那是因为咱穷哥们太穷,没办法!郭正,我看你就别装假正经了,你那个心眼我还猜不出吗?依我看,你放下你那个公安助理的臭架子,咱们大家合伙一块干吧!”

“不,不行啊!”郭正被黄金仲一顿训,加上李树清和王绍义两人在旁敲边鼓,当初迟迟疑疑跟随王绍义进景陵时的戒备警惕之心,已经倏然不见了。他接过李树清递来的酒杯,但却没有喝,有些犹豫地对黄金仲说:“黄部长,决不是我郭正不给你面子。其实,你刚才说的也有道理,这些年来咱共产党的干部实在是太苦了,可是盗陵究竟是个大事,我这次为啥到景陵来?那是因为介儒区长接到有人盗挖景陵的报告,所以才指派我带着民兵到陵上来抓人,我,我又怎么向他交代呢?”

“介区长吗?哈,我当是谁呢?郭正,你怕他什么呢?只要我黄金仲发话,他介儒也要听我的命令。”黄金仲见郭正已经有所软化,更下定决心将前来景陵兴师问罪的郭正彻底俘虏过来。黄金仲当初就是用软硬兼施的手段将八区的副区长李树清拉入这次行动的。如今,黄金仲借助酒力,将桌案“叭”地一拍,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冲郭正吼了起来。他骂道:“郭正,你敢到这里来抓人?我问你,你凭什么抓人?那些四里八村的穷哥们挖的是皇陵,犯了哪家的王法?郭正,你应该首先站稳阶级立场,你身为共产党的干部,不站在贫苦老百姓的立场上,却去百般维护封建皇帝和大地主阶级的利益,请问你的阶级觉悟跑到哪儿去了?你说,你为什么抓人?!”

“什么?你说我没有站稳阶级立场?天呐,我是受介区长的指派来的,我听区长的话还有错吗?”郭正没有想到黄金仲张口就给他往头上扣大帽子,吓得脸色煞白,惊恐万状地辩解说:“黄部长,我确实不知道你在这里。我也更没有想到盗陵还有这么多道理,我现在很后悔我不该来……可是,我既然是奉介区长的指示来抓盗陵罪犯的,又怎么好一下子反过来去支持那些盗掘古墓的人呢?”

“郭正,你别再装假正经了!你何止应该支持?依我看你来得正好!你本来早就该是咱们一伙的嘛!”黄金仲嘿嘿一笑,又饮干了一盅酒,危言耸听地说道:“皇上是什么呀!你为什么到现在还迷信呢?我说你的阶级立场有问题,就是因为你是非不分。共产党现在正在北方搞的土地革命,就是在政治上反对一切反动的封建势力。他们的总代表是什么?就是罪恶的地主阶级。景陵和马兰峪周围所有的那些皇陵,都是最大、最反动的地主阶级的代表——皇帝的墓。郭正,既然皇帝是大地主,那么他们剥削人就是最厉害的,所以我才对乡亲们多次说:皇帝的陵墓就是不应该保留,咱们非要毁掉它不可!”

郭正呆呆地望着高谈阔论、振振有词的黄金仲。他的一席话显然已经使本来就很惧怕黄金仲的郭正心生动摇。郭正怔怔地呆了一阵,恍然大悟般地说道:“对对!还是黄部长的政策水平高,从前我还以为清东陵的古代建筑是文物,应当加以保护。现在经你这么一说,我才认识到对待清东陵也有个阶级立场的问题。依黄部长的话,马兰峪周围的十几座皇家陵墓,确是封建反动的大地主阶级的墓。他们在生前吸百姓的血,死后又极尽奢侈铺张,用那么多的钱去为自己造墓,也当真不该保留。我当初真的糊涂,为什么没有认清陵墓里的皇帝和嫔妃们的反动本质呢?”

“这就对了!郭正,你的脑瓜子果然灵,遇事一点就透,将来应该好地提拔重用你,政治上很有前途!”黄金仲虽然已经喝得醉眼乜斜,可是说起话来还是能打动郭正的心,“共产党现在要打破旧世界,推翻和打倒的正是马兰峪皇陵里的那些封建亡灵。从前,反动的大清政府派有守陵兵,后来日本又派关东军来到马兰峪建立清东陵管理处。现在日本鬼子被咱们打垮了,莫非共产党还能像日本人当年那样,在马兰峪为皇帝皇妃的亡灵当看守吗?郭正,你说,你方才到底是个什么阶级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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