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泰安县离城l0里有个下乔庄,庄上有一户孙姓人家,日子虽然不宽裕,温饱还是满足的。孙家传到育字辈,就只有兄弟二人了,老大孙育典,年幼时读过几年私塾。原来也想着能够金榜有名,光耀光耀门庭,谁知爹娘一殁,家道清贫,连个秀才也没沾边,只好在自己家中设了馆,为乡里邻舍和亲戚们教育几个孩子。老二孙育吉,大字不识几个,力气都放在种庄稼上,日子也还可以。如今兄弟俩同住一个院子,妯娌们虽然坷坷碰碰,老大家张莲芳是个通情达情的人,处处谦让三分,小院子也到还平平静静。

谁知到了光绪l8年(1892年),孙家出了祸事——

教书的孙育典,是个老实正直人,虽然学识不高,治学却十分严谨,对学童的学业十分认真。“亲邻把子弟交给我了,我得培育他们成才。误人子弟,无颜面对乡亲!”

有一天,育典舅舅的儿子,他的小表弟竟然偷偷地跑出学馆,跟庄上的野孩子打架去了,闹得几户邻居跑到学馆里大吵大闹。育典好生赔礼,总算把事平息下来。然后,他把那位小表弟叫到面前,手持戒尺,大声吼道:“好好地时光不读书,为嘛到外边惹是生非?这样下去,还能成好人?把手伸过来!”

小表弟是个捣蛋鬼,硬是不伸手,还拔腿外跑。孙育典一怒之下,抓过小表弟的手来,“啪啪啪”就是20戒尺,把小表弟的手打得顿时红肿起来。事后,孙育典也有点后悔:“孩子总是孩子,教育一番也就算了,何必动真的,把小手打得那个样子!”正想着去向老舅赔个不是,解释一下,谁知老舅已经风风火火跑了过来,不容分说便抓住他的辫子,怒打了一顿。结果,还把辫子给扯下了一绺。

孙育典也算是乡里脸朝外的人,被人痛打,已是脸面扫地;辫发被被扯,更是奇耻大辱。越想越觉无地自容,闷在家中卧床不起,竟然大病缠身,日渐加重,弥留之际,他把妻子张莲芳叫到床前,含着热泪说:“莲芳呀!我对不住你。两个大妮(乡俗,女儿无名,按出生先后称大妮二妮)虽然出门子有家了,还有三妮,还有儿子。“今后难为你了。”

“别说这话。”妻子说:“谁能没病,那就殁了?好好养着,几天会好的。”

育典摇摇头,叹息着说:“儿子呢?把儿子叫来,我看看。”

片刻,一个6、7岁的男孩来到床前。圆圆脸膛儿,虎灵灵一双大眼,胖墩墩的身个,脑后垂一条粗短的辫子。站在床前,嗡声嗡气地叫一声“爹!”

育典把儿子拉到身边,抚摸一下儿子的小脑袋,说:“爹不行哩,你以后要好好听娘的话。”

男孩点点头,说:“知道了。”又说:“爹,你会好的。”

育典冷冷一笑,对妻子说:“莲芳,孩子都7岁了,还没有自己的名字。按家谱中排辈顺序,他是‘维’字,我往日想给他起个名字,总也想不准。没想到今后的养育责任全传给你了,我想,就叫他‘传芳’吧。一来是重托你了,把儿子传给了莲芳;二来也盼着孩子有出息,多干些留芳千古的事。”

莲芳拉起衣衫揉眼泪,说:“给孩子起名就起名吧,说那些伤感的话为么?”转脸对儿子说:“爹给你起名字了,快谢谢爹。”

刚刚有名叫传芳的孩子,深深地垂下头,说一声“谢谢爹!”

——就是这个孙传芳,日后竟然成了五省联军总司,在军阀大混战年代,闹得东部半个中国几年间都鸡犬不宁!

儿子有了名字不几日,孙育典的病转入了夹气伤寒,竟乌呼哀哉了!

孙育典病故之后,张莲芳领着未出闺的三妮和儿子传芳,本想勤俭理家、艰难度日,谁知她的那位妯娌弟媳却是个不本分的人,萌起了独吞家院的念头,终日“寡妇长,寡妇短”地无是生非。有几天,还把传芳拉到僻静处,狠狠地打了几顿,打得孩子头青脸肿,遍体麟伤。张莲芳心疼了,把儿子抱在怀中,痛哭失声:“传芳呀,下乔庄咱们不能住了,再住下去,你就没命哩,咱逃走了吧。饿死冻死在荒山野岭也不能再受这份气哩!”

往哪里逃呢?一个妇道人家,领着一个13岁的女儿、一个8岁的儿子,什么地方是家呢?无可奈何,张莲芳只好携女带儿到商河镇大女儿家中暂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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