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大阵大阵的海风,从莱州湾吹过来,夹带着湿潮潮的水意,掖县那片久不见雨的土地润得笑嘻嘻地,尽管那股海腥味令庄人皱眉,萎靡的麦苗还是焕发了精神。

各种树木的枝头都吐出了嫩芽。金黄的,碧翠的,赭黑的,还毛茸茸粉白的,地面上,丛丛草芽破土而出,羞怩着,摇晃着身体。庄稼人终于走出密封的草舍,伸伸腰臂,昂昂脸膛,迎着海和阳光深深地舒了一口气。祝家村就这样从冬眠中醒了。

这是公元l904年。

二十三岁的张宗昌,曲着身子从低矮的茅屋里走出来,伸伸书腰,把腰间长巾解开,掀开为结婚才穿上的新棉袄,让那副黝黑自胸膛去接受阳光,接受海风,去洗涤一冬天承受的浊气和污尘。囊后,他又曲着身子从低矮的门洞走回屋里,摸起烟袋,叭叭嗒嗒圭吸起掺着豆叶的老旱烟。缥渺的烟雾,令他心神极乱——

三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春天,已经在同乡呆村武荷钧黄酒馆型了4年小伙计的张宗昌,忽然回家来了。那时候的家,就只有这两间破草屋,四壁空空,墙角上的土坯支起的铁锅里,焦干冰凉;破房上席不成片,被只是一把烂絮,除了冷飕飕的风之外,连只有气白老鼠也没有。家空了,母亲侯氏,凭着两只大脚板,东村下神,西丰驱鬼,干了半辈子巫婆营生,还是没饭吃;一怒之下,改嫁至里压刘姓家去了。张宗昌成了没娘的孩子。老爹是个吹鼓手,四邻八村婚丧嫁娶他都捧着喇叭去吹一阵,平时还挑着担子串四乡剃头,虽有双套技术,还是清早顾不了晌午,只能自己饱一顿、饥一顿。后来,索性剃头挑子、喇叭都带上,像云游僧人一样四海为家去了,张宗昌连爹也没有了,只有破草屋。20岁的男人,身子长得树桩般地高大,巴掌蒲扇似的,两条长腿一步能跨一条河沟,饭量大得像头牛,在武家酒店当小伙计既不受喜欢、也填不饱肚子,他早该远走高飞了。可是又巧,做吹鼓手的他爹的师弟叫赵科谋的,又费尽周折在茔里村为他保了一家媒,把贾家一个女儿许他为妻了,他又恋着走不动了。那位未来的老岳父贾永泉却正经地发了话:“忠昌(张宗昌原名忠昌,还有个号叫效坤),我得把丑话说在前面,闺女是许给你哩,你得混个样儿出来。就这样家空四壁,日无聊生,我可不答应哩。如今,咱胶东人不少下关东去了,我看呀,你也该去闯闯,说不定会寻出一条路,也是个出息。你看呢?”

老岳父指路了,张宗昌得吃口馒头赌口气,一下狠心,下了关东。先在黑河淘金,后在宝局当镖手,又去吉林三道沟煤矿下井挖炭。汗流了不少,倒也混了几个钱,春天回来了,匆匆赶到茔里村,把两封银元朝贾永泉面前一放,笑嘻嘻地说:

“大爹,我回来哩。”贾永泉搭眼望望银元,又瞅瞅穿上新装的张宗昌,陡然觉得与三年前不一样了。心里乐,面带笑,口气也温和了:

“忠昌,我没说错吧,我知道你会在外闯个出息的嘛。”又说:“这三年,吃苦了吧?”

张宗昌咧开嘴“嘿嘿”两声,然后说:

“大爹,年轻人吃点苦算嘛。正如你老说的,吃得苦中苦,才能成人上人。忠昌就按老人您指点的路走,不怕苦哩!”

贾永泉一听这话,心里乐了,忙安排家人准备饭菜,又说:

“忠昌,你既有这份心肚,说明你长大成人哩。成人哩,就得成家立业。这钱你拿去,收拾收拾草屋,添置点用物嘛的,请人望个吉日,我把闺女送过去,也少了一份心事。”

张宗昌要成家、有妻室了。忙对老岳父千恩万谢。不久,果然就与贾氏完了婚。

婚是完了,张宗昌手里的钱也用光了。再在家中蹲下去,吃穿用全没着落了。得走,再下关东,却又舍不得新婚娇妻。所以,此刻心里极乱。

吸着老汗烟,脑里打转转,那脸蛋也就渐渐地蒙上了一层阴云。

妻子贾氏比他小一岁,却也是一个机灵人。瞅着丈夫那脸蛋,心里也够焦急的。她慢步来到他面前,有些儿羞怩地说:

“不能总是发愁,愁坏了身子么的,更难哩。不么的,你再去关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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