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和平了一些日子,结果打娘家一回来,果儿跟苜蓿就又吵了起来。“你不觉得今天你太过分了吗?”果儿网着眉毛数落苜蓿。苜蓿还挺委屈的,“我没做什么呀。”果儿说,“你跟皇上他二大爷似的往那一坐,我爸我妈给你夹菜,你连让都不让一下,端起来就吃。”苜蓿说:“他们给我夹菜,我也不能再夹回到碟子去呀。”果儿见他还犟嘴,就更生气了,把车骑的悠悠飞,差一点儿撞了个拄拐棍的老头。

“小心着点儿啊。”苜蓿在后头喊。

“你管哪,咸吃萝卜淡操心……”果儿头也不回。

“有话回家再说呗,何必在大马路上矫情呢。”苜蓿说。

也难怪,今个是苜蓿复婚以来,头一回去果儿家,该礼仪周全才对,可是苜蓿可倒好,仍然跟过去一样,摆他科长的臭架子,大模大样的。要搁以前,果儿瞧惯了,也没什么感觉,现在就不一样了,现在她都快当局长了,还在娘家点头哈腰的,生怕她妈妈挑她的毛病,他一个科级干部,却不知自己行老几,竟叫她爸她妈伺候他吃喝。

其实,苜蓿也只是好面子,在家里,他怎么顺从果儿都行,哪怕叫他给她递擦脚布,他也不在乎,不过,要叫他在外边也这样,他受不了,拉不下脸来,尤其是当着桃儿那个伶牙俐齿的小姨子,他怕她损他。

苜蓿跟果儿解释了足有俩钟头,果儿才叫他上床,可是,他摸她奶头的时候,她还是把他的手拨拉开了。得寸进尺,她想。不管怎样,她还是提醒自己,往后在大庭广众之下要多给苜蓿留面子,毕竟他是站着撒尿的,讲究个脸面,自己也不能得理不饶人。过不久,苜蓿告诉她,他老家的表哥和村长要来城里买拖拉机车胎,可能得住两天,问她行不行,不行就联系个招待所去。没想果儿倒挺干脆:“行啊,住就住吧。”不过,她有个条件,老家人走了以后,苜蓿要把铺盖都拿外头晾晾,床铺上也得洒上六六粉,要不,传上虱子就麻烦了。苜蓿岂有不答应之理。“放心,这些都交给我,你就甭费心啦。”苜蓿的表哥只比苜蓿大半岁,老得跟苜蓿他爹一样,那个村长虽然五十好几了,看着倒比苜蓿的表哥还少性,苜蓿说:“村长总去大队、公社开会,吃得油水大,自然就显得滋润多了。”苜蓿当着他的表哥,动不动就冲果儿吆喝:“去,快给村长跟表哥沏茶去。”果儿也就颠颠地去,等回到他们自己的屋,销上门,苜蓿又跟她赔礼道歉:“你受委屈了。”果儿倒不怎么往心里去,反而觉得跟过家家似的,挺好玩。她那几天,也尽量早下班,道上还把菜捎家来,十足的一个贤惠媳妇。“我表哥回去,准得在我老娘跟前夸你。”苜蓿对她说。果儿说:“我可不是图表扬才这样做的。”苜蓿赶紧补充一句:“你一贯都是如此,有目共睹,这大伙儿都知道。”果儿也叫他给哄笑了,搡打他一下。“哼,你知道就好。”

苜蓿表哥圆满地完成任务,走了。家里又清静了,成了两人世界。下一个歇班的日子,他们去了北宁公园,跟一群孩子坐了半天转椅,然后,找了一块草地躺下来,望着天上的云,迷糊着。“咱们要个孩子吧,我说?”苜蓿突然说。果儿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要孩子?你也得有那个造化呀。”苜蓿轻轻用指头挠着她的手心。“就凭我这体格,要仨俩孩子还不简单?”果儿翻过身,托着下巴颏说:“你看,我整天忙得脚丫子都朝前了,生了孩子,哪有时间摆弄啊。”苜蓿觉得有门,来劲儿了,赶紧表态说:“你就管生,剩下的任务都交给我,我管他们吃,我管他们穿。”

“吹牛吧,你还有那个耐心烦?”果儿似乎不信,嘴撇得跟八万似的。“那是我的第二代,我怎么能没耐心烦呢,当然有啦。”苜蓿急眼了,拼命地跟她表决心。果儿仿佛被他的迫切所感动,她拉着长声说:“让我再考虑考虑吧。”想象着自己抱着个孩子挤电车的样子,她不由得笑了,暖洋洋的阳光洒在她脸上,她眼角的鱼尾纹清晰地显现出来,可惜,她看不到,看得到的是苜蓿。苜蓿说:“最好你能早做决定,我妈都来信催我好几回了。”

不管果儿决定没决定,反正苜蓿突然变得猴急起来,一上床,也不问果儿有没有心气,就给她个猛虎下山,果儿嘟囔道:“你怎么个强盗似的呀?”苜蓿理直气壮地说:“我不是寻欢,我是管你要孩子。”果儿只好由着他,她的喘息轻柔甜美,叫苜蓿听来,就像一首歌。苜蓿想知道她此时此刻的表情,就拿开她捂着脸的手,果儿一转身,啪地把灯关了,立时漆黑一片。苜蓿说:“你怎么喜欢黑灯瞎火的?”果儿说:“本来这就是该在黑灯瞎火中干的事嘛。”这一次,没有达到皆大欢喜,苜蓿都丢盔卸甲了,果儿却还意犹未尽。歇了会儿,果儿又推推他的膀头子,悄声问:“你还行吗?”这话问得真有学问,你想想,哪个大老爷们儿肯承认自己不行啊,苜蓿说:“你还馋?”果儿狡辩说:“我也是想给你个孩子,你别寻思我贪嘴。”偎着果儿滚烫的身子,苜蓿浑身的血液又涌到脑瓜顶上,他再次重整旗鼓,果儿则抱紧他的脖子,迎合着他……

太兴奋了,想睡,也睡不着,就仰巴跤躺着。

“咱要有了孩子,起个什么名好,是反帝,还是先进?”苜蓿让果儿枕着他的胳膊问道。果儿起来穿上衣服,她跟苜蓿不一样,光出溜儿的睡不着。“叫什么我不在意,我在意的是姓什么,你想,我家四个闺女,生的孩子一个姓秦的都没有……”果儿还没说完,苜蓿就炸窝了,他一骨碌爬起来,“孩子只能随我的姓,决不能姓秦,这是大是大非问题。”

果儿见他一副火上房的架势,知道没商量,也就不再勉强,谁叫她果儿投生个女人家呢。“行了行了,算我没说。”苜蓿还一个劲儿跟她找补,“你说别的,我都能答应,唯独这一条,我誓死捍卫。”果儿胳吱胳吱他夹肢窝,“倒霉德行。”苜蓿原本紧绷着的脸,这才松弛下来,有笑模样了。

第二天阳光明媚,果儿的心情也格外开朗,迈步上楼的时候,她的头发也一甩一甩透着欢快。见到别的跟她一样热情的女人,她会暗自想:是不是她们夜个晚上也跟丈夫在床上交流感情来着?碰见哪个小青年跟她打招呼,她也不像平时那样带答不理,而会去关心一下人家的个人生活。“小伙子,有对象了吗?”人家要说还没有,她马上就说:“改天我帮你介绍一个。”人家要是答应了,她又紧着问:“你打算要什么条件的?”她简直是太热心了,以至于叫那些个小青年都起疑,心想:办事从来就是嘁里喀喳嘎嘣脆的秦副书记,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

果儿越来越喜欢孩子,看见抱孩子的小媳妇就挪不开步,非得跟人家搭咯几句:孩子几岁了?生下来的时候多少斤?吃什么东西下奶……直到人家不耐烦了为止。时间不长,她就跟所有局里的孩妈妈打得火热,懂得了许多生儿育女的窍门,甚至包括两口子用什么姿势睡觉才容易坐胎。对她来说,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她已经做好当个孩妈妈的一切准备工作了。单位里的那些孩妈妈也都喜欢她,说她平易近人,不爱摆架子,所以有个什么心里话都愿意跟她说。

不过说的都是些张长李短。

局长对她的表现十分满意。“一个领导干部就要和广大群众打成一片,我们是鱼,群众是水,要有鱼水情。”这是在局党委的一次会上,局长说的。果儿也学乖了,赶紧说:“我做得还远远不够。”书记也跟着敲边鼓:“做得好,就是好,用不着太谦虚。”果儿低下头,不免觉得很好笑,可是,在这个场合,又不便解释清楚,就只得将错就错,稀里糊涂地被表扬了一顿。

没多久,风云突变,书记和局长一下子忙起来,隔三差五就得到地委和市委去开会,一开还就是连着好几天,局里的一摊子工作,都成果儿的了。早来晚走,累个贼死,书记每回见她,都一脸抱歉地说:“小秦,辛苦你了。”果儿倒没什么,只是苜蓿有点儿不高兴,果儿这么一加班加点地忙活,回家,沾枕头就着,影响了他管她要孩子的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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