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儿在跟苜蓿见面的第一天,就叫他碰了一鼻子灰。她说:“要想跟我复婚,连门也没有!”

“我今往后,我都听你的还不行吗?家务也由我来干……”苜蓿锅着个腰,窝窝囊囊地说,“我说到做到,你可以看我的实际行动。”

最后,果儿还是把他给轰走了,尽管费了好大的劲儿。她顶看不上这么没骨气的爷们儿了。一个爷们儿,就该顶天立地,胳膊折了,褪袄袖子里头。过一会儿,局长跟书记来了,笑呵呵地说:“怎么,小两口儿谈崩了?”果儿说:“我们俩早离了,不是两口子了。”局长说:“离了,还可以再往一块儿凑合嘛。”她知道书记跟局长都愿意撮合她跟苜蓿复婚,这样省事。可是,要叫她重新接受苜蓿,确实困难,她梗着个脖子说:“好马不吃回头草——反正。”局长跟书记不急,拍着她的肩膀说:“先别把话说得这么绝对嘛。”她只好来一个缓兵之计。“让我再想一想吧。”她说。两个半大老头都笑了。“这就对了,好好想想去,我们等你的回话。”果儿知道他们都是好心好意,一口就回绝,似乎也太不给面子了,临走她还谢了他们半天。

走出局长办公室,果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两个半大老头唠叨得她脑仁疼。她想找个犄角旮旯,喝一茶缸子凉白开,清静清静,可是,屋里的那几个小兔崽子搅活她,一会儿过来一个问:“秦书记,听说你要跟姐夫复婚了?”一会儿又过来一个问:“秦书记,复婚也得请客,不能蔫溜儿办就算了。”果儿奇怪。“你们是听谁说的?”几个小子挤咕挤咕眼儿,不说。果儿烦得慌,她摆摆手说:“都是造谣,没影儿的事。”几个小子不信,还以为她是害臊,嘻嘻哈哈闹哄得更欢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复婚就复婚呗。”果儿把一沓子文件卷成一个卷儿,挨个给他们一下子,呵斥他们说:“走,该干什么干什么,少在这跟我逗闷子!”

几个小子见她的脸色不对,一哄而散,都溜号儿了。果儿浑身跟散了架似的,瘫软在椅子上。她又觉得饿了,赶紧从抽屉里找出一块核桃酥,嚼都没嚼,就囫囵个地塞嘴里,咽了。要是扣痂儿在的话,她一定会倚靠在他怀里——她和他已经很久没见面了,以后也不会再见。但是这不意味着她不想,好几回,她都在睡觉的时候梦见过他,他浑身都是汗,脑门上也是……

灾难从此开始了,果儿一下班,就见苜蓿等在门口,他要送她,早起上班,一出门,苜蓿早举着一套煎饼果子,候着她,烦也能烦死她。“你别总像个跟屁虫似的跟着我行不行?”她冲他嚷嚷。苜蓿却理直气壮地说:“我得当好你的好后勤,是局长吩咐我的。”倒叫果儿无言以对了。果儿不想再叫苜蓿抱有幻想,就严正地警告他:“我告诉你,谁说什么都白废,我就是不跟你复婚!”苜蓿说:“有错,我改还不行吗,你何必这么记仇呢?”其实,苜蓿也是没办法,局长给他下了死命令,叫他在一个月之内拿下果儿这个“山头”,否则就回家种地去。眼下,苜蓿已经被逼上绝路,所以,无论果儿怎么发脾气,他都是赔着笑脸,反而让果儿说不出话来。她偷眼瞅瞅他,瓜条子脸加上溜肩膀,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想想,将来要跟这么一个人再躺在一张床上,她浑身就起鸡皮疙瘩。“你愿意跟着我,也行,但是得离我远着点儿。”果儿对苜蓿说。“那么好,我就跟你保持着一臂距离。”苜蓿说。果儿都快气疯了,她直想哭,当然含在她眼眶里的泪水要是流下来的话,也只是为她自己而流的,跟苜蓿没什么瓜葛。不过,她也清楚地知道,假如她没有跟扣痂儿相好过相亲过相爱过,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腻味苜蓿……

她本想一到单位,就直接奔局长办公室去,告诉他,我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管你怎么逼我,我也不会动心!转念又一想,老头招谁惹谁了,凭什么跟人家犯浑呀,局长也是关心她爱护她,所以她没去找局长,而是等局长来找她。以静制动可能是她最好的选择。别跟个烧包似的,咋咋呼呼,显得没肚量。不过,甭管她怎么粉饰自己的表情,同事们还是看得出她的异常来,比如人家微笑都是俩嘴角朝上翘,她微笑则是俩嘴角往下耷拉;再比如,人家统计数字用加法时都是越加越多,她倒好,越加越少;另外更明显的是,一整天,她的嘴就没闲着,光嚼东西。

“秦书记,我在边上给你数着了,这一天,不算吃饭,您吃了俩蒸饼,一个饼子和一兜江米条。”她的同事说。

他把果儿说得有点儿下不来台,她嘟噜着个脸子说:“你管得着吗,狗拿耗子,去,给我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我就奇怪了,你那个抽屉里怎么跟百宝箱似的,吃食总也吃不净呀?”对方生怕人们把他当哑巴卖了。

他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果儿——是啊。

她的抽屉里的储备本来是有限的,怎么吃了这么老多,再拉开看,里边还有一兜饼干和两块糕干?她猜,准是苜蓿偷着给她放这的,用来讨好她。

苜蓿既然能进她的办公室来,起码说明办公室里有内奸,跟他里应外合。她偷眼观察她屋里的每一个成员,以便判断谁是苜蓿的同党,结果,她看谁都可疑,个个都有点儿鬼鬼祟祟的。她告诫自己,往后一言一行都谨慎一点儿,留个心眼儿是必要的。她又把桌子收拾了一遍,凡是不宜公开的私人物品都掖进书包里,捎回家去,免得给人留下什么话把儿——小心无大错,俗话说。

“小秦,最近跟苜蓿的关系缓和些没有啊?”隔两天,书记问她。

“书记,您就别再费心了……”果儿尽可能态度诚恳地对书记说,“要是硬把我们俩撮合在一块堆儿,就跟摔成两半的瓷盆一样,锯上,也有缝,稍微不注意,还得拔裂。”

“我看苜蓿这一程子表现得还不坏。”书记背个手,不再说什么,踢里趿拉地径直走了。

“书记,这件事领导就别操心了,由我个人来处理行不行?”果儿追在书记的屁股后边说。书记头也不回,就说了一句:“把个人跟集体比起来,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掂量吧,我不想再糟蹋唾沫星子了。”

果儿就像被一个榔头敲在脑袋上,戳在那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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