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对我撒谎

作者:连谏

在我的写作历程中,这部小说创造了我写作以来的两个“之最”字数之最,用时之最。

2009年7月,我写了五万字,因为其他事而中断了一段时间;到了11月重新续写,突然又有了新的想法,便又重新给人物定位。重新定位的人物让我喜欢得很,这让我意识到一个问题这辈子我最喜欢写的大约就是市井小人物的命运!我写不来大人物,因为我的生活一直距离大人物很远。写到2010年3月底,小说基本完稿。

我不是个擅长给小说起题目的人,但主题、故事通常都是在动笔之前已考虑了很久。这个小说的故事,我大约提前琢磨了两年才开始动笔写的。成稿之后,我跟悦读纪策划人李国靖先生讨论这个小说到底该起什么题目好,我想叫《冷暴力》,李国靖先生则认为这个题目显得有些冷硬,建议改成《别对我撒谎》,我豁然开朗没有比这个题目更加适合这部小说的了!因为,这部小说里所有的矛盾,都是因一个谎言而起,是一个谎言敲碎了幸福的故事。谎言是彻底的贬义词,有着虚伪狡诈的色彩。比如小说中的秦紫,为了一份见不得光的爱情,将错就错地利用了顾嘉树的谎言,演绎了现实版的“谎言千遍却成真”的缠绵凄恻的故事。

其实,除了少数带有恶意的谎言之外,大多数谎言的出笼不过是为了让事情得以顺畅叙述,本身并没有多少阴暗的成分。只是,当我们识破谎言时,多少总是有些失落的,因为你会觉得,别人之所以对我们使用谎言,是因为我们不够值得被信任,这种伤害源于我们的品质在对方那里被小小地否定了一下。

小说中顾嘉树撒谎的原因不过是投鼠忌器,为避免引起霍小栗对旧日情敌的猜疑,进而惹火烧身,就顺口撒了一个谎。而当谎言无意间被霍小栗揭穿,顾嘉树便百口莫辩。顾美童对丈夫隐瞒了自己不育的真相,只是为了保住婚姻;顾嘉树和霍小栗对父母制造了一系列的谎言,都是出于对父母的体恤……

于是,披着温暖、善意的外衣的谎言,一一登场。

如果这些谎言没有在阳错阴差中被揭穿,结局都将是美好的。然而事与愿违,它们都纷纷地碎了。它们的破碎,教我们懂得能够骗我们的,不仅仅是耳朵,也不仅仅是眼睛,还有我们的心!

爱情和婚姻永远不是一回事。那些披荆斩棘走过来的爱情,一旦进入了婚姻,不一定都是完美的。生活太庞大、太沉重了,爱情是两人激情的燃烧,而婚姻却是一场参与角色众多的角力。每一场以婚姻方式经营的爱情,都是从天堂坠入凡间的过程。从婚礼的那一刻开始,我们便一脚踏入了凡俗的生活,要为生存搏命,为孩子掏出所有的爱,亲属们还会用各种方式参与我们的婚姻生活……

能对婚姻产生最直接影响的,不外乎金钱和亲戚。小说中,霍小栗同样遇到了这样的问题。母亲和婆婆以相互打压对方来抬高自己,继而针锋相对,霍小栗便成了这场亲家战争中的牺牲品。在婆婆眼里,她就是恶亲家母的利益代言人。在娘家,她是叛亲投敌的“白眼儿狼”。在腹背受敌的挣扎中,她总结出了在非原则问题上适当装傻、尽量妥协的儿媳妇哲学。她希望顾嘉树能在自己和婆婆以及大姑姐顾美童的矛盾纠纷中担当起公正法官的角色。顾嘉树虽能管理好几百号人的公司,却对仅有几个人的家庭束手无策。

家庭是感情色彩最浓郁的会聚地,不是真正讲理的地方,几千年的传统就是这么延续下来的,不可能突兀间发生质的改变。

我们习惯了把家庭看做一个不分彼此的整体,只有紧密团结、忽略个体才是正确的,却忘记了,人,永远是自我的,家庭成员个体之间的关系,和邦交关系没什么两样,只是我们从没承认过而已。

霍小栗从炽热的爱情天堂一步坠落到了纷繁芜杂的婚姻家庭关系中,她茫然无措、无所适从,只好用冷战向试图装糊涂的顾嘉树宣战。可她选错了武器,冷战让他们在沉默中渐次关闭了一扇又一扇通往对方的心灵之门,剩下的只有疏离之痛。他们在抱怨婚姻生活杀伤爱情的同时,忘记了恋爱是要“谈”的。而这也正是大多数不太如意的婚姻的症结所在。恋爱要靠双方敞开心扉交谈才能修成正果,婚姻同样如此,要在交谈中彼此继续敞开心扉晒太阳,它才能健康长寿。婚姻是不堪重负却又充实的,而女人的一生则是捍卫爱情的一生,是春蚕到死丝方尽的一生!霍小栗在心灰意冷之后,决定放弃婚姻,却意外查出了绝症。为了不让长大后的儿子、母亲的弟弟憎恨顾嘉树的凉薄,她一反常态地决定无论顾嘉树怎么威逼,都坚决不离婚,终于成了她所鄙夷的那种被丈夫厌弃了却依然死缠烂打不休的女人……写到这里,我难过了,就像我背叛了自己一样难过流泪。这就是做了母亲的女人,这就是曾经真诚爱过的变成了妻子的女人咬住所有的苦难,把仅有的一块糖,留给所爱的人!这就是女人的宿命吗?遍体鳞伤地穿越了荆棘,把仅有的一点爱、一点暖,送抵她想要送达的地方……小说更多地涉及了女人在离婚过程中的心路历程。其实,大多数已婚女人在婚后多多少少都想到过离婚,而且想得一点都不比恋爱那会儿一门心思想结婚的频率低当然,她们是偷偷地想,更多的时候是一个人在失眠的深夜里想,就像热恋那会儿一个人躺在床上想象和他在一起过日子该是多么幸福一样地想啊想,想象着离开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生活肯定比眼下鸡飞狗跳的日子惬意多了……婚前想结婚那会儿,想着想着就一个人甜蜜而会心地笑了;而离婚这会儿,则是想着想着一个人独自懊恼地倒头就睡。婚前想结婚,运气好点儿的,想着想着就真结了;而婚后想离婚,可能想一万次都未必离得了。所有挣扎在分崩离析路上的婚姻,都会遇到大同小异的问题,其中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就是:为什么要离婚?不仅要回答对方的这个问题,当离婚的消息传出去,还要向每一个关心过这桩婚姻的人解释,还要面对自我的拷问。离婚难。每一个离过婚的女人,不亚于死过一次那是精神和情感的双重死亡;而离婚过程中的纠结,对女人来说无异于一场漫长的精神凌迟。

连谏

2010-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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