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号

作者: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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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冯九思望见怀抱纸花的报童走进交通饭店时,正好是下午四点半钟。他放下手里的《庸报》,走出饭店来到街对面。街上的洋车、电车、汽车来来往往,但并不妨碍他的视线。方才他已经从蓝小姐的鞋柜里取出藏在那里的手枪,又将蓝小姐带到二楼的一个空房间里隐蔽起来,同时吩咐茶房要像往常一样收下纸花,这才来到楼下监视送花人。他很是希望那人能把他带到凶手那里,让他顺利地抓住他们,这样一来,他便可以轻而易举地对领导宣布破案了。

过了不一会儿,报童又出来向北走去,他也在街对面跟着一起往北走。只走出不远,报童突然穿过马路来到天祥商场的大门口,他急忙闪入近旁的一家鞋店,隐在门边向外看。报童站在那里东张西望像是在找人,很快就有一个身材高瘦的男人从商场里走出来,问了报童几句话,又塞给报童几个铜元,然后转身朝北走。看来,这个高瘦男人便应该是送花的人了。

冯九思远远地跟在那人身后,只见那人像是并不着急,一路闲逛,兴致勃勃地观赏街边的橱窗,用目光追随购物的漂亮女人,脚下不停,径直向日租界走去。见鬼,这家伙要出租界,这可不是好事。如果他跟着这家伙走出法租界,就有可能被守在法租界和日租界交口处的日本兵搜身,那时他身上的手枪就会成为麻烦。

他脚步加快,打算追上前去,找条小巷将这家伙拉进去审问。不想,那人并没再往北走,而是向西拐进中原公司附近的一条小街,又走了一段,便又拐进一条小巷。他从巷口望进去,发现那人进了右边第三个门。

这是一座三层的膳宿公寓,二房东是个秃顶的胖男人,肚子上的肥肉垂在腰带四周,正一步一喘地在扫院子。冯九思把枪管深插在胖子的嘴里,将他推进门内,低声在他耳边问:“刚进门的那人住在哪个房间?”胖子伸出三个棒槌样的手指,然后又蜷起三指翘起拇指向身后的房门指了指。他抽出枪管,胖子又连忙张开五指紧紧按在自己的嘴上。他不禁心道,这胖子可真是个聪明的家伙,只用一只手便告诉他那人住在三楼左边的房间,同时还表示自己保证一声出不出,事后一言不发。他高兴地拍了拍胖子的秃脑门,在这乱世,人若是没有这份机灵劲,怕是很难挣上饭吃。

房中的楼梯是美国松木制成的,年头不短了,踩上去吱吱作响。他故意脚步沉重地走上二楼,停在左首的门边,同时掏出钥匙串抖得哗啷啷乱响,然后侧耳细听。果然,三楼传来吱的一声细响,应该是有人将房门打开一条缝。他拉开两个房门之间的卫生间的门,又不轻不重地关上,随后三楼也传来关门声。他知道,楼上那人此时已经放心了,这才紧贴墙壁,让每一步都踏在实处,一步一停走上三楼。

左首的门上有个门鼻,平日里用的应该是挂锁,门里边必定还有个插销。只是,他无从猜测这只插销安装得靠上还是靠下,如果靠下,他可以用脚踹门,但如果靠上就只能用肩头来撞了。他将耳朵紧贴在门板上,听到里边传来收音机的声音,是谭富英在唱《捉放曹》,没有脚步声。他不敢用手去按房门测试插销的所在,说不得只好冒险了。他用左手护住右手紧握的手枪,以免在撞门时脱手,脚向后移了一步,腰上用力,用背部的右侧猛地把门撞开。

房中那人正端着杯子喝水,见他撞进门来,忙将玻璃杯向他丢过来,然后转身便向里间跑去。他妈的二房东没告诉他这是个套间,他抢步上前,一脚将那人踢倒在里间床边,同时举枪四处扫视,幸运的是,房中只有这家伙一个人。

这家伙又爬起来向窗口扑去,被他扑上去用枪柄在脑袋上砸了一下,这才老实地歪倒在地,昏了过去。他从那人身上搜出手枪掖在腰里,然后打开窗子向外张望,发现外边正是另一座房子的屋顶,难怪这小子要跳窗。

他回身关上房门,又拉张椅子顶在门拉手上,这才开始搜查,发现房中一共有四张床,但换洗衣物却不止是四个人的。再翻箱倒柜一番,他没发现任何文字材料,桌上只堆着一些制作纸花的皱纹纸和铁丝,香烟和火柴全都是最常见的便宜货,衣服中西样式都有,毫无特色。

这些家伙很狡滑,没给他留下任何线索,但幸好他还抓住了一个,这便有了突破口。他撕开床单捆住那人的手脚,又弄了杯凉水泼在他脸上。那人悠悠地醒来,目光紧盯在他的枪口上,嘴上说:“好汉,屋里的东西你随便拿,我绝无二话……”

冯九思用枪柄的棱角处在他的额头上划了一下,有意让血顺着他的鼻子、眉眼往下流,这才问他贵姓。那人忙说:“免贵姓冯。”他又在那人头上敲了一下,说:“你他妈的也配姓冯?”那人说:“这是爹妈父母给的,不是我挑的。”冯九思又问:“今天你们打算杀谁?”

他没问纸花的事,而是直奔杀人的主题,这是为了避免这家伙找到由头撒谎。不想那人还是说:“我们谁也不杀,我们是老实生意人……”他又问:“老实生意人会带着枪?”那人却说:“这年头不安静,新郎倌儿入洞房也得带‘枪’不是……”

这家伙在这会儿还能想到用荤笑话扰乱他的思路,看来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冯九思游目四顾,想找件称手的家伙逼供,一眼便看到了那台日本矿石收音机,于是他笑道:“你小子不说实话,我只好对不住了。”

他把这家伙拉到收音机旁,扒掉鞋袜,找来两条毛巾用水浸湿了包住他的双脚。这家伙目光惊恐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嘴上不住地叫着好汉饶命,好汉饶命,但语调并不真诚。脚上弄好了,他又用另一条湿毛巾包住了这家伙的头,这才从收音机中拉出电线,将拉断的线头剥开,又将两股线分出二尺多长,然后客气地对那人说:“美国人最讲人道,杀人不用枪毙,都是用电刑,我这是第一回弄,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您多担戴。”

这家伙忙叫道:“我可担戴不起。”但冯九思不管这些,因为他必须得让这家伙吐露实情。这是他接手这件倒霉案子以来得到的最重要的线索,万万不能放过。屋里的毛巾用完了,他只好撕了块床单塞在那人嘴里,也免得通电时这家伙在痉挛中咬断舌头。如果不幸出了这种事故,到时候即使这混蛋愿意交代,他也没时间候着他一字一句地写口供,因为他担心这家伙的同伙随时都可能闯进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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